雖然氣走了穆斯塔法,穆罕默德也沒有了和女奴繼續的興致。擺手示意她站在旁邊,就繼續吞雲吐霧起來。

十一二歲的少女遠未到綻放的年紀,穆罕默德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癖好,之所以擺出那副架勢來,不過是為了折辱穆斯塔法。穆斯塔法覺得他是枚可利用的棋子,想來一出雪中送炭,穆罕默德又何嚐不是呢?隻不過,他和穆斯塔法之間沒有任何過往的情分可言,雙方之間存在的隻有彼此利用的關係,要想占據上風、獲得更多的利益甚至話語權,他就得竭盡所能地去打壓穆斯塔法,讓穆斯塔法認識到自己隻能是他手下聽從驅使的一條狗才可以。

聰明的磨坊主會在驢子眼前栓一梱永遠吃不到的秸稈,而經驗老到的馴獸人習慣用胡蘿卜加大棒來讓野獸乖乖聽話。穆罕默德深諳其中道理,也實施得得心應手。扶植他上|位後能夠得到的巨大利益就是他展示給穆斯塔法的胡蘿卜,而先讓他吃點苦頭、再讓他看到希望,無疑是收服對手的有效方法。

穆罕默德頗有些自鳴得意地吸了口水煙,滿懷舒暢地讓那些煙霧從肺裏通過。他敢斷定,用不了一天時間,穆斯塔法就會主動退讓了,因為他根本無法拒絕權力的誘|惑。

吸煙室的簾子卻忽然被人撩了起來,城主府的侍衛進來向穆罕默德稟報了訪客的事情。穆罕默德本沒有興趣接待什麼訪客,但是聽到有關“阿裏帕夏”的字眼,他沉吟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沒過多長時間,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影就出現在了吸煙室的門口。第一眼看去的時候,穆罕默德隻是覺得有些眼熟,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到那頭顏色特殊的金發上時,臉色就不禁為之一變了:“你——”

這樣漂亮的金發,穆罕默德這麼多年以來也隻見過一次,而這頭發的主人還讓他吃了一次大虧,這不能不讓他印象深刻……離開伊斯坦布爾以前,阿卜杜拉特地找到他說的那些話又湧上了心頭——他說,愛德蒙帶來的那個女奴壓根就不是女人,而是他之前所說的阿裏帕夏的兒子尤裏西斯!

他說的是真是假,穆罕默德當時沒有興趣分辨。況且他的目的隻是給這群人一個狠狠的教訓,最好讓他們把到口的所有利益都吐出來,才能稍解他心頭之恨。但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看到尤裏西斯……

穆罕默德的目光陰狠起來,緩緩地從軟榻上坐起:“尤裏西斯·鐵貝林,阿裏帕夏的兒子?”

尤裏西斯沒有回答,反而似笑非笑地向那名女奴看了一眼。穆罕默德察覺到他的目光,不耐地揮了揮手:“你出去。”

那名女奴乖順地走了出去。尤裏西斯踏前一步,總算走進了這間屋子:“沒想到親王殿下竟然聽說過我的名字,不勝榮幸。”

穆罕默德心裏滿是窩火,眯著眼睛,咄咄逼人地問道:“這麼說,你就是阿卜杜拉那個逃跑的奴隸了?那個所謂的‘海黛’也是你!?你和那個無禮的外鄉人,一起演戲欺騙了我!?”

尤裏西斯笑了起來,冷漠的灰眸在黯淡的燈光下仿佛泛起了漣漪。穆罕默德不由得呼吸一屏,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臉上。哪怕是心裏有著諸多不滿,穆罕默德也不得不承認,尤裏西斯的確是他所見過的最美的人了。

“欺騙?”尤裏西斯漫不經心地掀了掀唇,身上仿佛流露出一種渾然天成的驕傲。這驕傲放在別人身上令人厭惡,在他身上卻仿佛隻會為俊美增輝。“假如我們不這樣做,你會放過我們嗎,親王殿下?”

貪婪的目光在尤裏西斯身上逡巡著,穆罕默德陰冷地笑了起來:“在這樣的深夜裏獨自前來,尤裏西斯,你可做了一個壞選擇啊。”

他當然沒有想過放過尤裏西斯,甚至在從阿卜杜拉口中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就下定了決心要把尤裏西斯弄到手了。無論是自己享用,還是獻給蘇丹,好處都是無窮無盡的。但他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那樣複雜,最後甚至將他自己設計了進去……

尤裏西斯當然沒有忽略掉他眼中的陰霾。他微微垂眸,淡淡地道:“我隻是來感謝一下親王殿下的出手相助而已。如果不是您的幫助,我恐怕還沒那麼容易和失散多年的妹妹重聚。”

穆罕默德挑了挑眉,反問:“感謝?”

尤裏西斯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向前走了兩步,直視著穆罕默德:“當然。”

穆罕默德眯起了眼睛:“僅此而已?”

尤裏西斯再度微笑起來。隻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掩飾自己的表情,縱使唇角勾起,神情也依舊冷漠:“穆罕默德親王殿下……我要怎樣做,才能讓您放過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