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欣默默望著他的背影走進房間，白色房門關上，阻隔了她的視線，她這才回過神，然後轉身進了屋，軟軟坐倒在床上。
她沒有感情，許為居然說她選的詩沒有感情？
陳欣把床頭的小熊抱在懷裏，輕輕捋它的毛發，心想許為憑什麼說她沒有感情，許為這麼理性無情的人，憑什麼說她沒有感情？
但一個人的眼睛是不能看見自己的，必須借助別人的眼睛來觀照自身，她想，也許自己在許為眼裏就是個缺乏感情的人。
可《致橡樹》是沒有感情的麼？也不是吧。
是過往所見的一切，讓她以為最真摯的情感就是兩個人互相成就，共同分擔，她爸爸沒有跟她媽媽一同分擔生活，所以她媽媽被人指點，而她成了個多餘的人；許為的爸爸也沒有跟宋麗共同分擔，所以宋麗也是被指指點點，許為也是多餘的那一個。
這就是她看見的生活啊！
她想到什麼，突然放下小熊，站起身，走到書桌前，從麵前的那排書裏抽出一個淺棕色的筆記本，這本筆記是她在初一時開始寫的，裏麵抄了許多好詞佳句和她喜歡的詩句、台詞……
她都翻開第一頁，是《紅樓夢》中的詩句，筆跡雋秀，那時她用的是藍色墨水的筆，因時間太長，有些暈染開了。
她繼續往後翻，一邊翻一邊在房間來回走動……
她讀出來那些詩句：“他努力不去看她，就好像她是太陽，但是就像太陽，她不需要看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對於我，你仿佛沒有遮蓋的夜晚，仿佛黎明。”
“她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樂、天穹、宮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隱秘而沒有窮期。”
“我給你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給你一個久久的望著孤月的人的忠誠。”
……
以前她隻是覺得這些詩句優美，但現在，她已經有些能理解它們了。
當天以及接下來的周末，即便同在一室聽課寫作業，他們也默契地沒有再交談。
周日下午，陳欣陪宋麗在客廳下五子棋，宋麗突然想吃葡萄，陳欣就去廚房準備洗兩串，人還在飯廳，就聽見廚房傳來的她媽激烈的說話聲。
“我男人是走了，我還在他戶口本上呢，那片田承包不承包得我說了算。”
“怎麼，我就寧願它在那兒長草，我樂意，說起欣欣，嗬，欣欣可沒受你們的恩惠，她是她奶奶帶大的，平日的生活費也是我出的，你們對她有什麼恩？”
陳欣默默等在客廳裏，沒敢進去。
等廚房裏沒聲兒了，她才低著頭走進去，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繞過她媽去冰箱裏拿葡萄。
劉麗芬叉腰站在料理台邊，臉色因生氣而漲紅。
“欣欣，我明天得回去一趟，三四天就回來，待會兒我去跟太太請假，這幾天沒人做飯你們就隻能去樓下吃了，你要放學回來有空，也可以生火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