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邊也在談錢,宋麗跟劉麗芬訴說著家裏的拮據,“我都一個月沒買新衣服了,你看看我的手,看這個被油燎起的水泡,劉姐,自從我跟了老許,再沒缺過錢,廚房這些粗活兒我很多年沒碰過了,也做不來,現在老許斷了我們的生活費,家裏艱難,我要省吃儉用,為為他也要賺錢,我不太明白他那個,聽說是在賣遊戲裝備,可是我不想這樣辛苦,也不想叫他這樣辛苦,有錢為什麼不拿呢?而且是許耀應該賠的錢,我們拿得正當,是不是?”
劉麗芬除了點頭附和,也不能說別的了。
陳欣卻開始神遊天外,她想起許為被打的視頻裏,三個跟他一樣高大的男生團團圍住他,猝不及防給了他一拳,他那時身邊沒有別人,也沒有退路,隻能撿起磚頭發了狠地往他們身上砸。
又想到花壇邊那幾滴血,那天走出校門時他是什麼心情?被一群人圍住時他害不害怕?他們打他時他還手了嗎?被還手了仍然打成這樣了嗎?他最是要麵子的人啊,怎麼能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旁,被人這樣欺負呢?
所以,這樣的傷害可以用金錢彌補嗎?多少才合適呢?一百萬?兩百萬?
有了錢,等許為長大了,他會記得自己十幾歲時經曆的孤立無援的痛苦嗎?
一定會的,陳欣知道一定會的,就像她失去奶奶那天,天塌下來的感覺,就像奶奶下葬前夜,被嬸嬸陰陽怪氣說奶奶養她無用,沒孝敬過老人家一天時她的羞恥和無奈,那些痛苦全都鐫刻在心裏,永遠也不能忘記。
“阿姨,”陳欣突然打斷宋麗,“可是許為他很難過啊,他受了那麼重的傷躺在床上,真的很難過。”
宋麗愣了下,大概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分,往回找補說:“我也知道他難受,他住院期間我都會在醫院照顧的,那些打人的熊孩子我也在警局罵過了,我……”聲調漸漸弱下去,她心虛地別過了頭。
劉麗芬立即給陳欣使眼色,陳欣會意,她跟劉麗芬一樣從未駁斥過宋麗的話,因為宋麗是雇主,她們就該事事順從她,可今天她還是想為許為說幾句話,就像那天她奶奶去世,她腿腳發軟,許為背著她跑出校門那樣。
“阿姨,我覺得這樣不對,許為肯定不想要他們的錢,任何被欺負的人都隻想讓壞人受到懲罰,是嗎?”陳欣說著,掏出手機,調出之前王浩然發給她的許為被打的視頻,點開給宋麗看。
“這事發生在他生日那天下午,那天他都沒有吃到蛋糕,阿姨,他後來幾周請假隻是因為臉上受傷了不想讓你知道,不是他故意不學習,”陳欣解釋說。
大概當場景真正展現在眼前時,那震撼力更強,越看到後麵,宋麗捏著手機的手顫抖得越厲害,同樣顫抖的還有她眼中盈盈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