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如峰,黑夜如蓋,他們行走在城市的溝壑裏,許為感覺自己和她是這世上唯二的兩個人。
他從來邏輯至上,很難共情他人,但此刻他對陳欣的痛苦全然感同身受,她的每一聲哭泣都仿佛是從他胸腔裏發出來的,他的喉頭也像哽住了一樣。
她的痛苦,也即他的痛苦。
不知不覺快走到小區東門,陳欣哭得身心俱疲,所有的疑惑、痛苦和不甘都隨眼淚流了出去,身體也好像被掏空了,她踉蹌著走到路邊一棵大楊樹的陰影下,蹲下來,雙手抱著腦袋埋進雙膝間。
情緒發泄後的空虛,比這夜還寂靜。
道路盡頭傳來幾聲狗吠,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和她的啜泣聲一起。
許為的心揪疼,他走到她麵前站定了,陳欣溶解在楊樹的影子裏,他的影子,卻在路燈下拉得老長。
這一情景,全部落在東門口那輛出租車上的乘客眼裏。
宋含章拿著手機的手緩緩放下了,屏幕還亮著,上麵顯示的是許為的號碼。
今天她是做好了準備要跟許為分手的,從上周在咖啡書屋外,他默認自己喜歡陳欣開始,她就在為分手做準備。
她想好聚好散,今天好容易鼓起勇氣決定來一個正式的告別,卻沒想到看見這樣的畫麵。
她還準備告別時,像電視劇裏男女主分手時那樣問一句: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現在她知道,不必問了,從頭到尾,她都在別人的感情裏當配角。
“師傅,我要等的人沒來,”宋含章微微哽咽。
司機感覺她情緒不太對,納悶地看了眼後視鏡裏宋含章的臉色,說:“小姑娘,你現在要去哪兒?”
“回家,劍南路34號紫金公寓,”宋含章說。
“好嘞,”司機為自己輕輕鬆鬆又接到一個活兒高興,他發動車子,打開了藍牙,阿桑寂寞的嗓音和這夜正適配。
“我們的愛情,像你路過的風景,一直在進行,腳步卻不肯為我而停……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出租車從許為身邊駛過,他一無所覺,始終背對著馬路,眼睛裏隻有樹影下縮成一團的陳欣。
感覺到些微冷意,許為雙手插進衣兜裏,問陳欣,“你冷不冷,我沒帶外套。”
陳欣緩緩抬眼,望見許為低垂的眉目,原來他一直站在她身邊,蹲著身望他時更覺得他高了,像棵樹那樣。
“我不會回去的,”她聲調沙啞。
“那就不回去,”許為說,“我帶你去李子陽家借住,他家很多房子在出租,就去我之前離家出走住的那間。”
以前的陳欣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離家出走,但今晚,她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