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一拍大腿道:“誰說不是呢,我跟你們說,我這禦前侍衛,那也是花錢買來的,就宮裏那個戴權,明碼標價,五千兩銀子一個職位,差一些的,也得一千五百兩一個,光是我知道的,戴權在京城裏就有兩座五進的宅院,園子裏養了不少男男女女呢。”

沈亮作為一個穿越者,聽到他們這些人吐槽皇上、吐槽當朝的大臣,頗有感觸。

因為大周朝和大明實在是太像了,這兩個王朝麵臨的內憂外患也都差不多,看來這曆朝曆代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輪回往複。

他幹咳兩聲,道:“其實你們啊,怪錯對象了,國事糜爛至此,並不能怪當今聖上,而是這曆史發展的必然規律,是所有封建王朝都跳不出的曆史周期。”

“曆史周期?”

衛若蘭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覺得新鮮,“仲安,你是讀書人,看問題比我們這些丘八要明白,你來說說,國事壞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到底是因為什麼?”

沈亮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說道:“剖析一件事情,要從宏觀和微觀兩方麵來看待。從宏觀上麵講,咱大周朝自1368年建元,至今已有二百多年的曆史。

這國家啊,跟人一樣,也有生老病死、也有頭疼腦熱,咱們不妨把大周朝看作一個姓周的人。”

“這個姓周的人,在1368年出生,從元朝這個龐然大物的腹中呱呱落地,而後在太祖、成祖等大周曆朝曆代的皇帝手裏茁壯成長,若說太祖時期是個嬰兒,現在的大周就是一個年老體衰的老人。

而且這個老人多病多災,不但生養的兒子們不孝順,不反哺,反而變本加厲的啃老,跟大周這個老人索要錢財、糧食。

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大周老人的存款和糧食越來越少,但是他的兒子們卻越來越富裕、甚至已經有超過這個老人的趨勢。

如果隻有自己的兒子坑爹那也就罷了,現在這個周姓老人的家門口,蹲著兩隻野獸,一個就是遼東的建奴,一個是西邊的瓦剌,這兩隻野獸虎視眈眈,就等著周姓老人打盹,然後一擁而上,分食老人,霸占他的家產家業。”

嘶——

馮紫英三人倒抽一口冷氣,紛紛用看怪物的眼神盯著沈亮,隻覺得振聾發聵。

沈亮把大周比作老人這個比喻很新奇、形象,就算是薛蟠這個不學無術的家夥,居然也聽得津津有味,連琪官的小手都不摸了。

咕咚——馮紫英咽了口口水,道:“仲安,你這言論好生厲害,我從未見過能將國家大事剖析的如此深刻。”

衛若蘭聽得也是瞠目結舌,他像個小學生一樣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大部分我都能聽懂,就是這宏觀、微觀體現在什麼地方?”

幾杯米酒下肚,沈亮這個酒量一般的家夥也來了興致,自從來了大周朝,他還從未跟別人吐露過自己的一些見解,尤其是關於大周朝的一些見解。

有些人能把秘密藏在肚子裏一輩子不說出來,很顯然,沈亮並不是這種人。

聽到衛若蘭的問題,沈亮解釋道:“宏觀和微觀的區別是研究對象、解決的問題、研究的方法、基本的假設不同。

咱們還是以周姓老人為例,從宏觀上來看,他是一個整體上的人,雖然身體有許多疾病、年紀又大,可是他的手上握著獵槍,這就導致了建奴和瓦剌隻敢在門外徘徊,卻無法進屋裏殺死他。

從微觀上來看,這個老人的腦袋和軀體其實並不是完全一致的,有時候老人的大腦發出指令,讓身體去把野獸殺死,可是他的身體因為各種各樣的疾病、或者是其他原因,踟躕不前,浪費了許多寶貴的機會,甚至身體還會不受控製,給兩頭野獸喂食,讓他們不斷發展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