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冕驚訝的抬了一下眼瞼,拱手道:“是的。當時駱賓王就死在我的眼前,我親眼看到他咽了氣。這句話,是他臨死前說的……”
“好,很好。”太平公主長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臉上的笑容越發詭異:“好一個‘我欲成佛天不允’。”
一陣風起,太平公主滿頭青絲飛揚,喃喃道:“原來,人世真的是如此無奈,人心真的如此醜惡,情愛真的如此辛酸。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不想爭任何東西,不想害任何人,隻想平靜的享受自己的愛情。卻被逼得走到了今日的境地——劉冕,我明白了。這世間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我想,母後是對的。她要我割恩斷義不要沉溺於情愛之中,這或許會帶來一時的痛苦,卻能換來一世的灑脫。”說到這裏,她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扭曲,如同鬼上了身一般。
劉冕暗自抽了一口涼氣:果然是母女連心……怪不得武則天曾說,這個女兒與她最為相似,頗有幾分她的‘神韻’。太平公主,她會不會就像是一頭沉睡的猛獸,被武則天用這種偏激的方式給喚醒了?
將來,這個女人會幹些什麼呢?會如同曆史上的她一樣,走上一條爭權奪勢的不歸之路嗎?
“沒有什麼是值得永遠挽留的,沒有什麼是值得永遠懷念的!”太平公主伸出雙臂,仰頭向天淒厲的嘶叫道,“這世間隻有一件東西是真實的——那就是權力、無上的權力!”
她淒厲的聲音傳出許遠。站得不遠的宮女宦官們如同聽到鬼哭,紛紛縮起了脖子。劉冕也感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種感覺,很不是滋味。
太平公主不停的大聲叫喊重複那幾句話,嗓音漸漸變得嘶啞。爾後,她癲狂的仰天長笑手舞足蹈,簡直就像是瘋了一樣。劉冕怕她一失足摔下高台,急忙擋在了她身前將他護在自己雙臂的範圍內。
太平公主癲狂了一陣突然渾身一軟,順勢就朝劉冕懷裏倒來,仿佛突然一下被抽空了渾身的力氣。劉冕稍自驚了一驚,也隻好站直不動伸手將她護住,雙臂卻是不敢抱攏。四方耳目眾多,要是被他們看到一個將軍居然敢伸手去抱公主,那玩笑可就開得大了。
太平公主卻渾然不管這麼多,她索性伸出手來環到劉冕的腰後,將臉貼在他冰冷的明光胸甲上,突然間淚如雨下大聲號哭起來。劉冕皺了下眉頭,看下四周還有幾個宮女宦官在,於是怒目瞪了他們一眼一揚手。那群人驚悸的四下散了開來。
劉冕這才環過一臂來探上太平公主的肩頭,輕輕拍了一拍,低聲道:“公主……在下冒犯公主千金之軀,已是死罪!”
“別動、別說話,讓我抱一會兒,就抱一會兒……”太平公主不僅耍起了性子,還使足了渾身的力氣將劉冕抱得死死的。劉冕心中暗自驚歎,這樣一個柔弱的年輕女子,居然有這麼大力氣!
劉冕也不好奮力掙脫,隻好拍了拍太平公主的肩膀,又將手放了下來。他的個頭比太平公主高了半個頭不止,加上厚實的鎧甲在身,乍一眼看來太平公主就像是完全陷在了劉冕的懷裏。四方亮野,劉冕也不好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一雙手臂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鬱悶透了。
太平公主越哭越凶,全沒有一點想停下來的意思。劉冕連皺眉頭直咧嘴,越來越感覺到尷尬。一陣風起,將劉冕的戰袍吹了起來蓋過太平公主的身子,剛好將她完全蓋住。這下倒好,仿佛就成了劉冕將她擁在懷裏。劉冕真想做出一個打籃球時常用的動作——雙手舉起,以向裁判示意自己並沒有犯規的舉動。
太平公主哭了許久,聲音終是慢慢低了下來。然後,她渾身軟綿綿趴在劉冕身邊,居然就這樣不想動了。
劉冕皺了幾下眉頭,低聲道:“公主,外麵風大,請回屋歇息。”
“別吵,別說話。”太平公主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如同柳絮般軟軟伏在劉冕身上,無助而低靡的說道,“我好累,我好想歇一歇。男人,借你的肩膀和胸膛我用一用……我好想好好的歇一歇,就歇一會兒……”
劉冕無奈的搖了一搖頭,隻好作罷,繼續像根標槍似的挺立在那裏。身上這席明光甲罩著,幾乎是從頭頂武裝到了腳丫。厚實的鐵甲護在體外,讓她感覺不到太平公主的柔軟嬌軀。隻是鼻息間隱隱傳來一絲清幽的香味,讓劉冕感覺有些尷尬和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