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竹殿。
這天,劉協和劉辯,正跟著桓典朗讀《論語》。兩童子聲音稚嫩,聲音抑揚頓挫,小腦瓜都隨著一晃一晃。
“哀公問曰:“何為****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服;舉枉錯諸直,****不服。”
讀罷一段,桓典示意暫停。看著兩位皇子,他認真翻譯:“魯哀公問:如何才能使百姓服從呢?宣尼公回答說:把正直無私的人提拔起來,把邪惡不正的人置於一旁,老百姓就會服從了;把邪惡不正的人提拔起來,把正直無私的人置於一旁,老百姓就不會服從統治了。”
然後桓典指出:“親君子,遠小人,這是宣尼公一貫的主張,朝廷在選用人才的問題上,也應該是如此。薦舉賢才、選賢用能,這是德治。當前大漢選官用吏,唯親是舉,非親非故者即使再有才幹,也不被選用,這樣對朝政治有害的。”
桓典講到這裏,曆數宦官專權之害,講述後漢宦官之禍,然後話題一轉,道:“就在今日食時,中常侍呂強被十常侍誣害致死。他們這是為了掩蓋自己貪腐的罪惡,為了打擊報複!呂強前麵提出要治理貪腐,才多少天,這些人就在陛下麵前誣告,蒙騙陛下要把呂強抓去詢問,呂強知道麵對獄吏是什麼殘酷結果,被迫自殺了。由此可見,宦官之害,罪大惡極。”
劉協站起來,道:“先生,閹人並不一定是壞人。”
桓典一愣:“嗯?排除異己,陷害忠良,邪惡奸詐,你竟然還說不一定是壞人?世事若水,奸人當道則如水渾濁不堪,正人君子退避;君子臨朝則如水清澈見底,奸人無處遁跡。”
劉協正色說:“宦官難道不是人?宦官難道沒有讀書?為何其他讀書人都會犯的錯誤,到了宦官身上,就變得十惡不赦?貪腐和拉幫結派這樣的事情,讀書人一樣都沒有少做,為何獨獨把宦官列舉出來鞭屍?地方上推舉官吏屬員,都是大族子弟相互援引,以致於出現家族獨霸一方政務的情景,為何不見先生抨擊?區別對待,這是歧視。”
桓典過去見識過劉協辯論一些經史,多有奇論怪談,不過一般無傷大雅,俱一笑了之。但是今日不同,這是正邪之辯,絕不能讓這小孩子誤入歧途!一念及此,當時顫悠悠指著劉協,須發皆張,然後拍案大喝道:“汝竟為閹豎張目?竟以為閹豎專權無害乎?”
劉協無畏,挺身道:“閹人,不過皇帝侍者罷了,所作所為,俱為天子耳目,一舉一動,盡是天子爪牙。閹人專權是否有害,要看天子是否放權也能收權。他們身子殘缺,本就生活不易,等年齡大了,還沒有兒子贍養,晚年會多淒涼?所以大多想趁年輕時多撈一把,這是最正常的人會有的思維。讀書人不想著照顧一下他們這些殘疾人,不想辦法解決掉他們的後顧之憂,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而是從名譽上去迫害,從政治上去排擠,哪個宦官不反對?哪個宦官不恐懼?哪個宦官不設法保護自己?最後矛盾激化,誰也奈何不了誰,於朝廷何益?所以說,這種做法完全是南轅北轍,適得其反!”
桓典更怒,聲色俱厲,大叫道:“無恥言論!閹人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麵,聽之不似人聲,察之不近人情。汝黃口童子,讀聖賢書,學忠孝文,卻為這些閹豎辯解,莫以為教規不嚴乎?戒尺不硬乎?”
劉協也火了,站起來大聲說:“先生這是理屈詞窮,用暴力來鎮壓言論的自由。這是錯上加錯!”
桓典惱羞成怒,戒尺也甩了,拂袖而去。
劉辯剛才一直聽得目瞪口呆,此時見老師也被氣走了,扭過頭來,看著劉協,不知說什麼好。
劉協微微皺眉,然後輕聲道:“皇兄,黃巾亂起後,王師傅立即被父皇派去豫州做刺史,自此桓師傅就焦躁不已,他這是關心則亂啊。”
劉辯道:“那你也不該替宦官說話,惹他大怒啊,我看他一定到父皇那邊告狀去了,少不得你會被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