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南宮,崇德殿。
天子身體康複,黃巾賊四處皆平,遂於己巳日,大赦天下,改元中平。光和七年,變作中平元年。
此時接到涼州刺史宋梟的書奏,天子回書,責宋梟不知輕重緩急,以平叛不力將其免職,改任楊雍為涼州刺史;同時,申斥尚書台舉奏非人。由於西州不靖,同時,詔令減太官珍饈,禦食不得奢侈,肉菜每日隻準一樣。皇家馬廄中的駿馬,除了郊祭之用外,悉數調出給西方軍隊使用。
諸州郡臣屬見天子無恙,朝政已經恢複正常,各項工作開展的有條不紊,各自心安。
皇長子劉辯,近來也經常參與朝政的議論。
今日,則趁閑的時候,皇子辯給皇帝進言,建議詔皇甫嵩率軍平定羌亂。他的理由是,從各地平亂的成績看,皇甫嵩第一,連戰連捷,竟無敗績。朱儁,先是長社一敗,繼而大軍頓於南陽城下數月,戰績平平。盧植行軍緩慢,用兵過於謹慎,不值一提。
皇帝聽完劉辯的建議,心中非常認同,略驚訝這個皇子的見識突飛猛進,不過表麵上不置可否,沉默以對。
劉辯建言之後,見皇帝不言不語,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完全沒有謀臣給自己分析時,所說的“帝顏必定大悅”,心中頗為不安。暗道:“父皇喜怒不定,要討好他可真不容易,也不知皇弟如何做到的。高望在尚藥監,見過父皇次數多,回頭問問他。”
待劉辯退下,皇帝猶自沉默,心中逐漸懷疑應該是有人給皇子辯指點了什麼。不過,他覺得,聽完皇子辯的見解認識,有必要也考校一下皇子協的識人之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於是,他就召皇子協也來問問,看看劉協對於那幾位領軍人物,是如何判斷的。
劉協一如往常的散漫隨意,見皇帝問的是黃巾之亂時,平亂各部官軍的特點,就想了想,組織了一番語言,道:“盧公行軍謹慎,瞻前顧後,謀劃甚遠,是軍政大才,孩兒看盧公的冀州戰事,作戰士卒損傷最少,獲益最大。因此,盧公的政務當居第一。
皇甫公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是戰損也是嚴重的,可以看出他謀劃事務以軍事為主,所以他軍功第一,政務略微遜色。
朱公屯兵宛城,鏖戰數月,戰績平平,但是政務和軍事平齊,沒有明顯的短板。”
皇帝就知道,這個孩子的想法,格外與眾不同。他想了想劉協的話,問:“你的意思,帶兵打仗,還需要知政務?”
劉協道:“孩兒心目中的打仗,目的不是為了去把人殺掉就完了。孩兒以為,打仗是為了保證朝廷政令可以順利推行。就像兩條腿走路,政事是一條腿,軍事是另一條腿。缺了任何一條腿,都會走不好。”
皇帝又問:“那這三人中,誰適合調去涼州作戰?”
劉協想了想,道:“最能打的是皇甫嵩。可是他的軍隊,戰鬥時間最久,從南至北,橫掃了上千裏,作戰無數次,勝利是勝利了,可人不是機械,士卒疲憊至極,若是再調去涼州,千裏跋涉,戰力究竟如何,還很難說。就算他神通廣大,能耐非凡,估計也就維持個不勝不敗而已。若是讓他單身去統帥涼州一帶的本地兵馬,我擔心那些西州將士軍卒,不肯賣力從命。”
皇帝本來一直覺得皇甫嵩是最佳人選,卻不想皇子協竟然第一個反對的就是他,有些意外。他問:“盧植呢?”
劉協道:“盧尚書受上次的委屈驚嚇,估計再帶軍有些不合適了。”劉協說到這裏,心想,盧植長遠策劃,徐徐圖之,還不被朝廷裏急著看到成績的人活活罵死啊?
皇帝覺得這個說法最為持重,深以為然。在皇帝看來,一個被冤枉過的大臣,誰知道他心裏還忠誠於朝廷與否?大軍給他帶著,誰知道他會不會反戈一擊?道:“他帶軍確實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