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月後。
十二月是倫敦最冷的月份之一,不過跟D市比起來還是差遠了,至少沒有下雪。大和學長說,他在倫敦呆了幾年,下雪的冬天很難遇得到,偶爾零零星星下一點,卻連地上的草都絲毫不會受它的影響。
手塚從倫敦皇家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而天色這才完全亮透。冬天的倫敦亮得晚、黑得早,白天幾乎是晃眼就過了。拉了拉身上的大衣,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有一點點霧氣,所以手塚特意加了一件厚大衣。
每周二、四是醫生給他規定的複診時間,手塚是個合作的病人,雖然偶然會因為工作不能按時複診,但是也不會為此而耽誤自己的治療。給他治病的醫生是大和學長推薦給他的,是神經科的專家,在他到倫敦後不久,因為一次病發被大和學長碰見,所以學長特意而介紹給他。到十二月末,手塚就在他這裏接受治療六個半月了。
因為在D市一直沒有看過病,醫生說最佳的治療期已經被他自己錯過。不過,幸運的是他身體底子好,而且在發病初期沒有長時間的伏案工作,雖然病情發展到中期出現過數次晨僵,但隻要他能夠配合醫生,按時吃藥複診,治愈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這位高鼻子,紅頭發,藍色眼睛的揚醫生在說這番話時,用一種責難的眼神看著手塚。他藍色的眼睛讓手塚想到了不二,但是不二的眼睛是那種清得透亮的冰藍色,不像這位揚醫生是墨藍色。
大和學長對他說過,揚醫生不是位好脾氣的醫生,對於不合作的病人他一向是冷嘲熱諷,對於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更是沒有好臉色,但他的專業水準是無可挑剔的。接觸下來,手塚自己也非常清楚。揚醫生對於他沒有在發病初期就開始治療的事相當不滿,而且每當他因為工作原因無法按時前去複診,需要另約時間時,揚醫生總會刻薄他幾句。揚醫生的話雖然不怎麼好聽,但是經過他半年時間的治療,手塚脊柱神經炎病的情已經有了相當的好轉,背上疼痛發作已經不再頻繁和劇烈了,最近一個星期,幾乎沒有發作過。
超級市場裏,手塚推著購物車慢慢地走在一排排貨架中間。因為已經快到中午,再回辦公樓也做不了什麼,所以手塚決定去買點日常用品。不是周末,超市裏的人並不多,所以如果有人叫他的話,手塚肯定不會是有人認錯了人。
黑發卷曲的青年,臉上依然是有些凶狠的表情,但是眼神裏卻多了一些狡黠的意味,他懶懶地走到手塚麵前:“嗨,好久不見了!”
手塚看了他兩秒鍾:“你好,切原!”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怎麼會坐在這裏,但是不管怎麼說,手塚還是願意跟切原赤也一起吃頓午飯,就當是朋友相見吧,雖然他們可能算不上是朋友。“來英國旅行嗎?”慢慢吃著盤子裏的牛肉,手塚問切原。來了英國半年,仍然不太適當這裏的飲食。在這裏是不可能吃到他最喜歡的地道的鰻魚茶的,而且揚醫生知道他愛吃這種食物後曾惡狠狠的吼了他一句:我可不想看到我治好了你的脊椎,再發現你要去治你的胃!所以在英國,手塚對食物隻有填飽肚子的最低要求。
“是來英國參加集訓的。今天訓練結束來買點東西的,可是沒想到居然能碰到你。”切原吞下一大塊牛排,抹了抹嘴,“再有幾天就是新年了,我會在新年之前回國。怎麼樣,你在這裏好嗎?”
手塚點了點頭,算是好吧!牽涉國際間的大案子,隻是取證都要三個國家來回飛,再加上資料的收集、整理,工作雖然很多很複雜,也很累,可是他的心情很平和,也很寧靜。
切原喝了口湯,看著表情平靜到不起一絲波瀾的手塚:“可是不二,他不好!”手塚收回有些遊離的目光,看著切原:“他怎麼了?”切原輕輕笑了笑:“你還關心他嗎?如果關心就不應該走得那麼幹淨,誰都找不到你!”
手塚呆了一下。是的,他走得很幹淨,除了白石,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來了倫敦。而且在上飛機前也叮囑過白石,不要將他的去向告訴別人,深知白石明白他所說的“別人”是指的哪些人。千山萬水,他不想再背著那麼沉重的包袱。
“我不清楚他到底出了什麼事,隻是看到他臉色不太好,好象身體也比過去差了,不過再過幾天就會知道了。”手塚明白為什麼要再過幾天,新年之後就是橘的忌日,那是不二每年去看切原的日子,“需要我通知你麼?”
手塚皺著眉頭:“麻煩你了!”
切原站起來:“我要回去了,謝謝你的午餐。不過你最好想清楚,不二說過他最恨的就是騙他的人。那件事,其實他早就知道了,隻是……”切原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他希望那不是真的,然後自欺欺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