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茭知道自己死了。
她在等自己的屍體。
十幾台救護車閃著呼燈疾馳來到醫院門口。
滿身沾血的醫護推著血糊糊的擔架床往裏跑。
“讓讓讓讓!前麵的麻煩讓讓!”
開路聲嘶吼著一路快速蔓延至候診大堂,堵在電梯通道前。
正是人多的時候,這陣勢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等看清一排擔架床上全是幾乎血肉模糊的人體,嘈雜焦灼達到了頂峰。
剛取藥的老太太,哎呦驚叫一聲,撫著心髒避開了眼:“阿彌陀佛,造孽啊!”
眾人嚇得捂嘴竊竊私語,又忍不住探頭去看。
“我的天!殺人了嗎!”
“出大事故了吧,趕緊刷刷新聞看有沒有爆料!”
“臥槽最前麵那個!內髒都出來了,還活著嗎?"
有膽子大的,舉著手機越走越上前。
“別拍了,很醜的。”唐茭跟在一旁喃喃建議。
幾名高大安保員急急衝過來,怒喝著驅趕,才終於疏通了搶救通道。
最前排的擔架推動,一隻纖細血紅的手從邊緣垂落,血跡浸透手腕上的小白兔發圈,順著指間迅速在地上暈成一灘暗紅,蔓延進電梯。
“媽媽,那個小姐姐是不是很疼?”
小女孩指著上麵的血人,抬頭問。
女人順著看見一張被碾壓變形血肉模糊的臉,依稀能看出十幾歲的稚嫩輪廓。
“寶寶別看!”
“是的,疼死了。”唐茭點點頭。
小女孩被女人捂住眼睛急急抱走了,醫院裏人聲鼎沸,沒有人聽到唐茭的回答。
“我好疼啊。”
唐茭赤著腳,繼續跟在血跡後緩慢挪動,像提線木偶被牽引著往前,瞳孔裏一片漆黑,留下一串小小的紅腳印。
她穿著一條雪白繡邊連衣裙,胸口繡著一朵鵝黃的雛菊,烏黑的長發披在胸前,像雪地裏裏最潔淨的小花。
這是她最喜歡的裙子。
01號搶救室門的紅燈亮著。
門邊蹲著一個頭發淩亂,哭得渾身發顫的少女。
“果然又是01室。”
唐茭站在少女旁邊,輕歎一聲,轉過身倚著牆壁蹲坐下。
她的動作像八旬老人一樣異常緩慢,還不忘小心地撫平裙擺的褶皺。
唐茭抱著膝蓋蜷坐在地上,歪著頭眼睛無神的看著少女的方向。
唐蜜驚惶刺耳的哭叫聲,讓唐茭身體裏持續不斷敲骨削肉般的痛楚越發劇烈,仿佛有惡鬼躲在她的軀體裏分秒不停揮動鐮刀。
超長時間的劇痛折磨,身體變得麻木,渾身的痛顫變得輕微、高頻且神經質,冷汗打濕了裙子。
“再忍忍,”唐茭蜷緊微顫的身體,忍無可忍般地把頭埋進膝彎,自我安慰:“一會兒她就停了。”
果然,二十分鍾後,唐蜜停下了歇斯底裏的痛哭,她吸吸鼻子,哆嗦著抬眼木木的盯著手術室,通紅的眼底漸漸透出一抹狠意。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唐忠毅攙著嚇得六神無主的方芳從家裏急急趕來。
看到小女兒孤零零在手術室門前哭得臉都花了,方芳心疼得抱進了懷裏:“乖女兒,別哭了。”
唐忠毅扶住哭成一團的母女兩,“蜜蜜沒受傷吧?姐姐呢?不是去逛街嗎?怎麼好端端出車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