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靖川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與電話裏傳來的仿佛裹著利風般的跑動聲,仿佛割裂在了不同的時空。
令人神經緊繃,莫名毛骨悚然。
“少爺!您……”
管家老張突然想到什麼,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老聲顫顫開口問:“少爺,需要通知褚醫生來一趟嗎?”
“不用。”霄靖川沉聲拒絕。
“嘟——”
電話被掛斷了。
不知何時變得淩厲的秋風,刮過霄靖川冷硬肅殺的臉。
將那暗湧瘋狂的利眸,緊繃鋒利的下顎線,削得更加銳利冷刹,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誰侵略了誰。
層層疊疊湧動翻滾著的烏雲從他身後的低空傾軋而來,帶起更猛烈的風,卷落樹葉飛撲在霄靖川腳下。
似要以身將他架起,助他騰雲。
霄靖川越跑越快,屏幕上越來越近的紅點不停閃動著,一如他不動聲色下,瘋狂起搏失控的心跳。
“滴!滴!滴!——”
距離十米的警示音響起,紅點閃得更快了。
霄靖川腳尖一點,腳跟一踩,一腳刹住了疾跑的慣性,快速轉身銳目環視四周。
矮房、破了一個洞的大桶、壘起高高一牆的秸稈、圓柱型的穀倉、歪脖子樹……
突然!他黑沉的視線猛地一頓。
回轉半刻,盯著五米開外的老舊的尖頂穀倉,牆角躺著一個黑色的圓環狀物體。
“茭茭?”
霄靖川自言自語般輕問出聲,似害怕驚跑了,嗓音因在風中疾跑變得更低啞磁性。
他快步跑過去,撿起地上表帶損壞的手環,手一轉,手環正麵赫然印著一個數字。
“19”
霄靖川瞳孔緊縮,一股涼意猛然竄上他的脊骨,仿佛要凍碎他的心髒。
恐懼如跗骨之毒蔓延全身,他猛地抬起頭,再也無法克製地大喊:
“唐茭!”
疾風卷起落葉拍打在老舊磚牆上。
一牆之隔的黑暗中。
當異常清晰的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傳入耳廊的時候,唐茭以為自己瀕死之際開始幻聽了。
她的頭靠在牆上,手指無力的動了動。
加量的鎮靜藥可以讓她的心率勉強維持穩定,其中過量的安定成分卻讓困倦如沉入的漩渦,即使如此也無法遏製她心中的恐懼,以及後遺症並發產生的持續生理鈍痛。
先是撞車、反複受傷、又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被蠻力推倒在地,徒步近20公裏的疲怠成倍襲來。
這個纖弱的少女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
在唐茭數次提起勁嚐試呼救無果之後,一種並不陌生的疼痛,徹底奪走了她最後半分掙紮的力氣。
左腦側骨縫深處一下下針紮般的刺痛,太陽穴處一陣一陣的鈍痛,此起彼伏,在她不大中用的頭顱中大開聯合奏樂會。
又或是幹脆已經在演練她的追悼會了。
無力的諷笑一聲,唐茭被自己此刻異常卓越的幽感默逗笑了。
上一次,身邊還有秦麗作陪,還有夠得著的窗戶。
而現在……
前方某個黑暗的角落裏,又響起輕微的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曲起腿,緊了緊懷裏的背包,手心的藥瓶隨著動作又嘩嘩作響。
唐茭在黑暗中緩慢地眨了眨眼,微微顫抖著抬起手。
要不要再吃一顆……
醫生好像沒有提過超量服用的後果,如果不吃,她又還能撐多久?
看,她都開始產生幻聽了。
好難過,她都還沒來得及告訴霄靖川她的心意。
唐茭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又一次緩慢擰開了瓶蓋。
“唐茭!”
咚——手中的藥瓶脫手掉落,藥片撒在地上。
又聽見了。
“唐茭!你在這裏嗎!”
她又聽見了!
清清楚楚!近在咫尺!熟悉的聲音!
是霄靖川!
真的是霄靖川!
唐茭顧不上藥瓶是否撒得顆粒不剩,迅速轉身,提起十二萬分力氣拍了拍牆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