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好,可是也真狠心啊……說好了要等我的,怎麼不能再等久一點呢。”
高處的夜風清涼,柳溫似乎已經酒醒了。
他的聲音平靜,消瘦邋遢的臉上不再猙獰。
如果不看他通紅的眼角和不斷淌下的眼淚,他似乎隻是在說一件尋常事。
甘順,一個在柳溫的描述裏,高大帥氣有點點冷淡的男生。
他從小到大的竹馬和好朋友。
或許用“愛人”來稱呼他們的關係更好,雖然在京州的某個小地方裏堪稱驚世駭俗,但唐茭想,這是應該的。
他們的感情,可以得到這樣的尊重和正名。
柳溫和甘順是在一個叫“石屯”的小鎮裏長大的。在京州地圖最邊緣的位置。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相識相知,攜手跨過了十幾個春秋,分享了彼此成長路上所有的酸甜和煩惱,在朦朧的青春期相愛。
高大的少年將內向斯文的小竹馬抵在牆邊,問了一句話。
“小溫,你跟不跟我好?”
他們如願一起上了同一所高中,在無人的樹下偷偷接吻,約定要一起去往更自由的世界,要在太陽底下牽手。
可惜在兩個少年羽翼豐滿前,被提前收攤回到家的柳母直接撞破。
這對於一個清貧落後,隻有一個獨子的家庭,簡直是大逆不道!晴天霹靂!
是變態才會做的事情。
故事的後續很俗套,卻是兩個相愛的少年人血淋淋的掙紮,和最後戛然而止的青春。
柳溫被勃然大怒的父母禁足,甘順也即將被父母徹底帶走。
走投無路的兩個少年人,不肯投降,他們不曾傷天害理,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在一個雨夜,他們決定私奔。
柳溫計劃被滿心防備的父母識破,哪怕發瘋嘶喊哭求,也沒能離開房門半步,連手機都被沒收了。
而在大雨中等了一夜的甘順,帶著他特意為柳溫買的白玫瑰,從一棟居民樓樓頂一躍而下。
空蕩蕩的天台,隻留下一個大大的黑色背包,裏麵裝滿了少年要和愛人奔赴未來的決心。
一個手機擺在背包旁邊,裏麵有一條未發出去的短信。
「小溫,永遠快樂,好好活下去。」
柳溫休學半年,憑著曾經頗為優異的成績,柳父柳母花光積蓄把他轉學到景盛一中。
柳溫重新開始了學業。
老年得子的年邁父母,欣慰兒子終於正常了,卻不知道他離徹底瘋了隻差半步。
僅僅是一個外形氣質和甘順有點相似的人,就讓他陷入了無盡臆想,記憶混亂,經常分不現實和幻想。
唐茭心緒難以平靜。
她望著柳溫局外人敘說故事般平靜的臉,突然覺得,或許他很清楚,霄靖川不是甘順,任何人都不是甘順。
可必須有人是,必須有個人是。
“那段時間,我眼裏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模樣,耳朵裏都是他說話的聲音,就好像他也舍不得離開我一樣。”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能再等一等?我們約定好了未來,他是不相信我嗎?怎麼可以不相信我呢?”
“好狠心啊甘順,你好狠心啊!就這麼把我徹底拋下了……”
平靜的假麵碎裂,柳溫雙手捂在臉上,徹底崩潰痛哭嘶嚎。
“柳溫……”
唐茭眼中酸澀,卻第一次感覺到了語言的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