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等人自回湯陰不提,宗澤在大名府休整人馬,而康王則在汪伯彥等人建議下,將王駕移至濟州。宗澤心中記掛嶽飛所說之事,過得幾日,便提兵來到濟州參見康王殿下。君臣二人相見,細說於檀淵郡數次大敗金軍之事,康王讚道:“若非老元戎舍生忘死,焉能逼得金人北歸?”
宗澤又說到自己為救二聖,孤軍追擊,卻被金軍大敗,險死還生之事,康王聽後沉默不語。宗澤細觀其顏色,似有不悅之意,這才相信嶽飛所言不虛,康王內心之中並不願意自己迎回二聖,因此心中感歎,果然是帝王之家,情義二字如何能容,至此對康王所為徹底絕望。
許久之後康王才說道:“老將軍拳拳之心天日可鑒,本王佩服,當時書信來到,本王便要點起兵馬與老將軍同行,隻可惜糧草遲遲不至,以致遲了行期,使得將軍涉險。所幸天佑良人,不忍我大宋失了老將軍這般肱股之臣,才得以再見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老將軍不必放在心上,二聖被金人挾持,求歸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宗澤見康王意興闌珊,便起身告退。
而此時的張邦昌自被金人立為楚帝,雖不敢坐龍椅,卻也日日歡喜。這一日,下得朝來,禦史中丞呂好問求見,張邦昌命人將其宣入。呂好問一進門便問道:“相公真欲自立否?”
張邦昌一驚,問道:“此話怎講?“
呂好問說道:“人情歸公者,乃懼金人之威,如今金人已去,怎能還如今日一般?眼下康王大元帥居外日久,眾所歸心,元佑皇後在內,此非天意乃何?為今之計,當迎元佑皇後,請康王早正大位,去位還政,方為轉禍為福之道。天命人心,皆歸大元帥,相公先遣人推戴,則功無在相公右者。若撫機不發,他人聲義致討,悔可追邪?”
張邦昌沉默不語,說道:“吾竊居大位乃為形勢所逼,怎敢做不臣之想,隻是此事事關重大,還需再作計議。”呂好問見張邦昌動搖,便告辭而去,回家後又以蠟書密至康王處,其中說道:“大王若不自立,恐有不當立而立者。”
張邦昌猶豫不決,便召親信來議,其中監察禦史馬伸等人也請奉迎康王,張邦昌便下定決心禪位於康王。但王時雍卻進讒言道:“勢成騎虎,不得下也!所宜熟慮,他日噬臍,悔無及已。”而一旁的徐秉哲也讚同王時雍的看法,勸說張邦昌不可輕易讓位。
張邦昌苦思良久後仍舊決定迎立康王,於是冊封元佑皇後為宋太後,入居延福宮,又手書請太後垂簾聽政,以候複辟。而自己則以太宰身份退居內東門資善堂,且手書一封,命人送往康王駕前。
信使來到濟州,將張邦昌書信呈上,康王展開書信,隻見上麵寫道:
“邦昌伏自拜,違己而北去,所遭禍難不可備詳,仰惟王慈必蒙矜憫。昨自燕山九月餘日,金師再舉之後,杳不聞耗,至冬臘月二十日還闕,以今年正月十五日還城外,方知國家禍變之酷。主上蒙塵於郊外,凡使人一行,盡留不遣二月七日。又聞宣金酋之令遂遷二帝、皇太子及太上皇、皇後以下後妃嬪禦、諸王公帝姬並宗室近屬皆行,六宮遂空既而。又欲洗城焚燒宗朝,社稷百萬生靈分為魚肉。俄然俾推異姓方免屠城,廟社景靈宮乃不燒毀。尋奉少帝禦筆付孫傳等令,並依元帥指揮為萬民計,無拘舊分,妄為禍福,速招連累。於時公卿士大夫號慟軍前以救君父,而邦昌對二太子哀號擗踴、以身投地、絕而複蘇。敵執酋命,終莫能回,度非口舌可爭,則以首觸柱,求死不能。又緣甲士防護,晝夜監守,雖欲引繩揮刃,赴並陷河,皆不可得。豈謂城中之人相與逃死,乃嫁大禍於一身,變出不圖死安足惜。忽劉彥宗等齎城中文字與吳開莫儔俱至,邦昌則訶責彥宗。又對眾罵城中文武百官,為自免之計,逼人以首惡之名。皆受國恩,一旦如此,曾不如蛇雀尚知報恩我。若有兵定與大金相抗,不共戴天。彥宗等語塞而退,邦昌遂不複飲食六七日垂死。而百官陳述禍福,謂事已至此,雖臣民盡死,莫能加二帝之遷,唯從權。且與承當此事,則存宗廟、保社稷,景靈像設,皆得無虞,而一城文武百官,億萬生靈,皆得性命,可為後圖,豈非忠孝之大也。若堅持一節,以就死地,而壞了後事,累及二帝,豈得為忠臣乎?邦昌身為宰輔,世荷大恩而不能報主,辱而不能死,複何麵目以見士民?然念興複之計有在,於從權以濟大事。故遂忍死於此,欲追二帝之還,而報之於殿下也。茲幸虜騎已退,道路可通,故差卜門宣讚舍人蔣師愈、本府內知客蔡琳、承務郎程僎齎此以明本心。今則社稷不隳,廟主如故,祖宗神禦皆幸存全。伏惟殿下盛德在躬,四海係望,願寬悲痛,以幸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