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善以鐵血手腕鎮壓叛亂,是以國之棟臣,但他沒有區分好叛軍與降卒間的差別,常行屠戮之事……”
“實在有傷天和。”
王耀話語不快,一字一句出口前都略有斟酌。實際上他雖不認可皇甫嵩對投誠者的處理方式,倒也能理解。
那時張角剛死,各地都還有頑抗的黃巾餘孽,官軍糧草同樣告急,皇甫嵩做出殺無赦的舉動,既震懾各地有異心之人叫他們不敢叛亂,又解決吃食不夠的問題。不殺俘當然可以,但每關一天都要付出數萬人吃食,若分惡行定罪……
隻怕是還沒分出輕者重者死者,糧草就吃光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無論罪惡大小,哪怕你剛被裹挾從賊未傷一人,也一律以死罪論處。
雖然太過殘暴,也確實起到了效用,並沒什麼值得太過指摘的。
當然切換成仁者姿態,那口誅筆伐他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皇甫嵩在政治上綿軟不敢報複,而民間雖感謝他結束戰亂,但對他施下的暴行也頗有微詞,王耀道出批判既是風向正確又能拉攏糜芳,還沒有任何代價後果,那為何不說?
或因大計,他能麵對屠城殺俘、殘害忠良、劫掠百姓等惡行時保持沉默,但這不代表他不反感,不憤怒。
“黃巾叛軍是以國之逆賊,戰場上將其剿殺順應天理。然張角等魁首皆死,十萬賊兵放下武具跪地乞降,殺之則為天道所不容。”
“太平道最擅裹挾,每至一地以父母妻女逼之迫之,青壯無可奈何而從賊者不計其數。既大勢已定,就該擇其良者減免刑罰,以教化為主懲罰為次,令其歸返鄉裏修複殘破的家園。”
“而無論罪深罪淺,隻要與賊共伍就一並殺之,非但有傷天和還叫各地叛軍再不敢降。那些被裹挾逼迫的良家子也徹底斷絕了念想,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盡管有些紙上談兵,但這依舊讓糜芳聽得連連點頭。
這位從未上過戰場的徐州富商,隻覺得義公將軍說的太對了。
天底下隻有勸人從善的道理,哪有斷絕別人從良的說法?真不愧是義公將軍!真真就出口即是高論。
“將軍所言有理!我就是這般想的!奈何每每提及此事,兄長便叫我莫要妄論朝中重臣。然公道自在人心,果然連義公都是這麼認為!”
糜芳歡喜壞了,隻覺得找到了知己。而這知己又是名傳天下的義公將軍,實在叫他無比振奮。
有了這一回事,兩人關係極速拉近,一場酒肉下來相談甚歡,隻恨相見甚晚。
本想食完午膳便去拜會陶謙,不過既已飲酒那自是不可。將原定訪問推遲到次日,在糜芳的盛情邀約下,王耀一行人前往遠郊的糜家莊園暫住一宿。
盡管早有預想,但當王耀步入糜家莊園時,還是被其富貴所震撼。
……
去年率鄉勇出征,王耀輾轉各地與豪強交好,也見識過地主們的豪華莊園。但其中最為顯貴者,亦遠不如糜家。談不上螻蟻與象,但無論體量還是裝點,也都相當於豺狼與熊之間的差別。
糜家占地極大,宛如一座小城鎮,護牆高大結實,都快趕上尋常縣城的規格。
牆上的族兵族衛雖無甲胄,但刀槍劍戟皆為精良,遠遠便能瞧見武具鋒銳上的寒芒。族衛們背上大抵都負有硬弓,想來是近可廝殺遠可激射的精銳。
雖不見鐵鎧、硬弩,但糜家家兵已經武裝到了合法下的規章極限。
然而這隻是外圍守衛,不過為擺在明麵上的力量。至於暗中糜家有無披戴重甲手持勁弩的武士團,就尚可未知了。
不過王耀認為,那定然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