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接連河南,最西邊的治所距離京都雒陽不過堪堪幾百裏距離。
此際董卓手掌大權暴虐不仁,甚至到了烹食孩童的地步,西涼軍亦是軍紀敗壞每日奸淫擄掠。一幹將校無一不是殘忍之輩,不僅未有約束下屬,自身也是整日以殺戮作為遊戲。短短數月之間,司隸已從大漢最繁華淪為最混亂的區域。
為求活路,大批百姓朝外遷徙。河南一帶原本繁榮昌盛,現卻是灰暗至極,隨處可見的流民拖兒帶女,浩浩蕩蕩朝最近的潁川逃去。
密密麻麻的逃難人群中,總會摻有些許小型馬隊。
披堅持銳的騎士們目光銳利,不斷甩動手中鋒利的長劍,喝斥著周邊的流民滾遠些,若是驚擾了貴人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文若,董卓雖殘暴,對我等倒還算優厚,又何必要棄官返鄉?”
“在這亂世中縱有官爵也難保平安,更何況沒有?還是莽撞了些!”
荀衍騎跨駿馬,環顧周圍亂象,隻感到非常煩悶。眼下到處都是流民,人擠著人可謂摩肩接踵,汗臭味、屎尿味、各種各樣古怪繁雜的陳味黴味充滿鼻腔,實在是惡心。
他們這塊還有武士護衛,以鐵劍長槍將卑賤者全部隔開。要是沒侍從沒馬騎、跟這群流民一道步行逃亡,荀衍覺得還真不如直接死了去。
“董賊睚眥必報殘暴不仁,動輒就是抄家滅族。兄長可記得侍禦史擾龍宗?不過是拜見董賊時忘了解除佩劍,就被董賊借題發揮生生打死。毒殺太後也就罷了,他居然連何氏的母親舞陽君也不放過,甚至還從墓中掘出何苗的屍體,當眾肢解後丟棄在園林之中。”
“如此肆無忌憚的逆賊,隻要他想,無論你做的再好也難逃一死。”
荀衍身旁,荀彧望著周遭流民,眸中滿是悲憫與惆悵。
“即便兄長謹言慎行不犯過錯,也難保不被他人牽連,你的長官你的下屬一旦觸怒董賊,你也難逃責罰。”
“常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兄長讀了這麼多年的經書,難道都忘了麼?”
荀衍聽聲啞口無言,沉默片刻終還是頷首道:“也罷,回我潁川也就無需再擔驚受怕了。董賊再是勢大,也管不到我潁川來。”
荀彧聞言還是搖頭,緩緩道:“潁川好比突出的尖角,雖屬豫州,卻與荊州、兗州、司隸相接壤。在太平盛世,如此地勢聚財,而在亂世裏卻是禍端。這等四戰之地難有太平,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宗族隻能盡早離去,絕不可久留。”
此話一出,荀衍頓時變了顏色。
然而不管怎樣去想,荀彧的話都有道理,這令荀衍很是難受。
荀氏紮根在潁川已有數百年曆史,族人們早就將潁川視為了故鄉,誰曾想有朝一日竟要被逼著遠遷避難……
“文若,依你看來遷往何處好些?”
“自然是冀州。”
荀彧不假思索的做出回應,很平靜的開口道:“公達不是頗受鎮北將軍所器重麼?宗族隻有遷往冀州才能得到官府的庇護,倘若前往荊揚之地,日後還有被抓做人質把柄的風險,誠不可不防。”
荀攸年長荀彧五歲,然而在輩分上,荀彧卻是荀攸的叔父。
這較真起來未免有些違和,故此兩荀之間各論各的,都以字來互稱。
“是也,前往冀州最好不過了。”
聽兄弟這番言論,荀衍的心思又頓時活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