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很久沒有這樣靜下心來,秉燭夜談了。
舒語公子大鬧過後,現在也隻能端坐在茶案前,聽著自家老父親的訓誡。
旁邊爐子上的熱茶被煮得滾燙,穆延皇放下手中茶杯,那雙帝王才有的淡漠眼眸此時在茶水的霧繚下,全是慈祥與溫情,此時坐在熱茶邊的兩人,隻是父子,不是君臣。
茶案對麵的窗戶打開,冷風穿過枝頭苦苦掙紮的枯葉,再經過窗柩,微微勾起舒語公子的一縷墨發,他一聲不吭正經端坐,直到身旁的杯中熱茶涼卻。
穆延皇如何看不出來他是在鬧脾氣呢!隻不過就仗著有他母親撐腰。
他細細打量了一番側顏,對麵的人始終不肯對坐過來,便主動開口道:“吾兒真是玉樹臨風,這世上女子誰能不為之傾倒。”
“有。”
對麵一聲不吭的人終於有了動靜,上半身轉了過來,輕聲道:“花澪姑娘雖待我比其他男子,多了幾分親切,可兒臣也能看出,絕非男女之情。”
“哦,是麼?”
聲音有幾分不以為然。
一旁的茶水煮好了,穆延皇先是伸手過去,倒掉了舒語公子身前冷掉的茶,熱茶慢慢倒入杯盞中,混合著茶水流動的清脆悅耳聲,他說道:“這世上女子總沒有人能拒絕皇後的尊榮吧!”
他慢慢放下茶壺。
“所以,神醫穀穀主在江湖的勢力再大,在京都這種地方,兩年前他的人探查不到任何消息,現如今,就算他發現花澪還活著,也別想輕易地將人接走。”
“我不想跟他魚死網破。”
舒語公子還是有點不放心,道:“父皇,您就不怕他知道了兩年前是您暗中攔截了花澪姑娘的消息,到時候把這個京都都給翻過來。”
“這京都的天都難成了這樣,早該翻了。”
穆延皇笑著搖了搖頭,道:“朕就怕他不出手,他若出手了,吾兒也好多一點勝算。”
那雙淡漠眼眸微抬,盯著窗外枝頭上的枯葉,舒語公子好似明白了什麼,視線一同看了過去,半晌才道:“所以,父皇您是故意的,那張賜婚聖旨是…”
“關朕何事?花澪姑娘是和碩世子算計的,他一個男孩子家家的,做出如此不顧清譽的事情,讓大臣們如何信服這樣的未來儲君,這不被淮安王的人及時發現了嗎?宋清晏也是淮安王丟進去頂罪的。”
舒語公子捏住了衣角,道:“可宋清晏是父皇選的人。”
穆延皇轉過頭來,道:“賜婚是淮安王逼朕的,所以得罪了神醫穀穀主的人是淮安王,不是朕。”
舒語公子又重複了一遍道:“可宋清晏是父皇您選的人。”
穆延皇淡漠道:“那又如何?他文采斐然,以後必是吾兒的助力。”
舒語公子喃喃道:“為何是他?您明知兒臣對花澪姑娘…”
“隻能是他。”
穆延皇加重語氣道,舒語公子隻感覺渾身一震。
帝王淡漠的聲音繼續道:“若那日出現在冷池子中的人是你,父皇怎麼可能舍得我兒做側,可這樣一來,那徹底激怒無藥公子的人就是你了,你們倆鬥得魚死網破,讓淮安王有可乘之機?”
舒語公子那張溫和的麵容全是茫然,苦笑一聲道:“可是父皇,兒臣從未想過要把澪兒牽扯進來。”
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