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離開的時候，那個被父母拋棄的羅漢是第一個主動和沈落打招呼的：“下班了啊？”
沈落“嗯”了一聲：“下班了。”
他沒什麼東西要收拾的，來的時候是兩手空空，離開的時候亦是如此。
唯一和前幾天不同的是，今天離開的時候，多了幾個關心的話。
“晚上早點睡覺啊。”
“你太瘦了，回去多吃點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壯實了。”
沈落笑了笑，在他們一聲聲“明天見”當中，對著他們搖了搖手：“嗯，明天見。”
還是一樣的六點零五分離開的。
還是一樣的獨自一人往山頂上走著。
半山腰上的火燒雲也依然好看。
不過沈落覺得，今天的格外好看了一些。
方丈室的大門早早的就為他打開來了。
沈落來到屋子內的時候，時間不偏不倚，剛剛好是晚上的六點一刻。
方丈已經坐在裏麵等著了，看到他的時候輕輕的哼了一聲：“你倒是有幾分本事。”
“連羅漢們都開始喜歡你了。”
沈落笑了一下：“所以你打算把方丈之位讓給我了嗎？”
方丈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無奈的神色：“你這小子，稍微不注意，就能被你繞進去了。”
沈落坦蕩：“人格魅力，不得不服。”
方丈深深地看著他：“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謙虛？”
沈落：“哪有人在應聘的時候，會謙虛的說自己不行呢？你說是不是？”
方丈想了想，這倒也是。
他的臉色看起來，比前幾天還要蒼老，早已蒼白的兩鬢下，臉上是越來越衰老的容顏，看上去像是隨時要倒似的，但是他整個人的精神氣還是挺足的。
方丈眸光炯炯的看著他，問道：“既然你說，你最後的目標是「無神」，那成不成為神，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就像你對著羅漢所說，可能到最後，什麼都改變不了，那你做出的那些努力，豈不是全都白費了。”
沈落：“那人終究是要死的啊，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為什麼又要活著呢？”
方丈一怔。
沈落道：“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我們是誰？我們是真實存在的，還是這一切都是虛無的，既然終有一天所有的東西都會失去，那為什麼我們現在要去獲得呢？我想，這些問題不隻是你我，可能大部分人都曾經這樣懷疑過，有太多的哲學問題等著我們去探討，這何嚐不是人生的意義之一呢？”
“世界太大，我們短短的一生，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注1:取自蘇軾《赤壁賦》）”
“可能終其一生，我們都無法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更不要說是去了解這個世界。”
“因為人的力量真的很有限，我們能做的其實也很有限，人真的隻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想，這大概是有些東西，覺得我們人類很脆弱，將我們打上低級生物的標簽的原因吧。”
沈落說這話的時候，抬眸，瞥了一眼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