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那裏隱隱地傳來聲音,時而高亢明亮,時而婉轉起伏,承琪聽不真切,但他閉著眼努力地分辨玉奴的聲音,想象著他在台上的動作,不知不覺,眼淚仍是從眼角滑落下來。
他身邊所有的人,他們對他越好,他越難過。
生命在倒計時,他需要他們幫助他一起完成他要做的事情,但也害怕他們之間的感情越深,將來的分別會越痛。
怎麼會沒有遺憾?每一個人,他都舍不得。
他想看到慶臨長大,想陪著清瑤老去,想顧加笑和薛彪他們有一大群孩子,想聽玉奴唱戲,唱一輩子。
這一切,會成為他永遠的遺憾。
“公子,魏公公馬上來了。”顧加笑進了偏殿,在他身邊輕聲道。
承琪睜了眼,顧加笑見他雙眼通紅,淚水漣漣,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慌道:“出什麼事了?”
他拿帕子擦了臉,問:“玉奴唱完了?”
“嗯,他中間休息兩出。馬上到了。”
“按計劃行事吧。”承琪起身往偏殿正中的椅子上坐好,第一個人是魏晨,第二個人是孟巍。原本還有偉公公,但今天他腰病複發,沒有來。
這幾個人是永林帝時就入宮的老太監,雖然檔案上的原籍與他設想的神君不符,算起來入宮的年齡當時很小,很難和神君扯上關係,但他仍是要試一試,隻有排除了他們,他才可以將目光調轉到其他人身上。
排除,也是確認的一種方式。
不一會兒,魏晨走進殿來,見到承琪便跪了磕頭,他笑著請他起身,魏晨道:“公子找老奴有什麼事嗎?”
承琪笑道:“這是在皇後宮中,可是你魏公公的地盤,我是客,你別太拘禮了。”
魏晨低首道:“不敢。”
“找你來呢,也沒有什麼事,公公您是三朝的老奴了,皇上平時忙沒時間顧及,我呢,就替皇上問候一下。”
魏晨聽了,又跪了下去,磕頭道:“請公子轉告皇上,謝皇上惦記,老奴在宮中一切都好。”
正說著,玉奴緩緩進殿,他解去了頭飾,鬆開了發髻,將長發紮了披在腦後,眼睛瞟了一眼承琪又迅速落到魏晨身上,承琪的眼睛則緊緊盯著他。
他靠近魏晨,在他身邊站著,魏晨感覺身邊有人,不由轉頭望去,見是玉奴,道:“玉老板如何來了?”
玉奴慢條斯理地問:“魏公公想知道嗎?”
魏晨爬起來道:“不敢。奴才不過問主子的事,公子在,你來,肯定有原因的。”
“真是好奴才。”玉奴笑道,轉眼對承琪道:“主子,你想問什麼就問什麼吧。”
承琪聽他這麼說,知道他已經下了蠱,剛才一直盯著他看,卻沒有見到他有什麼動作,真是防不勝防。幸好自己有了蠍子毒,不怕蠱了。
吃不準他是否真中了蠱,承琪試探地問:“魏公公,近來睡得可好?”
魏晨搖頭:“不好,年紀大了,睡不著。”
“吃得可好?”
“也不好,沒胃口。這禦膳房做的菜太難吃了,若不是看主管是老奴的侄子,早就告狀去了。”
承琪微微一笑,這魏晨一直很謹慎,不會背後說人。
“皇後,最近可好?”
魏晨頭搖得更厲害了,他四處張望,向承琪走上兩步道:“告訴你,皇後最近吃不好睡不好。”
“為何?”
“因為她殺不了你啊,公子,皇後一直想殺你。”他衝著承琪眨眼,“前些日子你挨板子,沒打死,她氣得要命。前幾天聽風回來說皇上逼你成親,你就要撞死,她就讓張奎寧來給他說親,你說,皇後是不是很壞?她一直要害你,你可要防著點。”
承琪和玉奴眼神相碰,玉奴示意他再問,他想了一下道:“公公,你知道神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