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上弦月淡淡流淌,佩拉門小巷悄無聲息。
髒汙的石頭牆長滿苔蘚,其上點綴著斑駁的暗紅色。也許不止一人被掠奪到這兒,不止一人惶恐的迎接死亡。
夜空雲層漸漸下落,月光隱匿時,角落裏黑影蠕動,發出窸窣聲響。而後高亢的尖叫聲爆發,可以讓暗殺者哆嗦,讓**夾緊雙腿。尖叫突兀的開始,又戛然而止。停止時,角落裏如水波蕩漾的黑影突然“嘩”的吐出一個男性軀體。
那人被重重拋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門羅的臉頰能夠感覺到火辣辣的摩擦感,但身體本能依舊促使他拚命遠離危險。當他精神恍惚的爬到巷口時,渾身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拗頭回望。昏暗的光下,有一片黑影同黑暗涇渭分明。尖叫聲便是從那裏產生,它還在蠕動,而後緩緩脫離牆角如垂暮老者般朝門羅方向滑動。
“異鬼”這兩個字堵在門羅的喉嚨口,因為意誌開始取代本能,致使剛才還麻木求生的軀體瞬時癱軟如泥。
令人驚訝的是,那東西緩緩而來,如同移動的沼澤,看似緩慢的滑動尤為高效。當門羅絞盡腦汁求生時,它卻擦著門羅的頭皮輕靈的轉過小巷的拐角,消失不見了。
異鬼經過的空氣仿若髒汙製冷機製造出來的冷氣,針紮般刺痛少年的精神。天然威懾,天然冷血,這是高等生物對於低等生物的威壓,門羅毫無反抗力的被動承受了。
足有十幾個呼吸,他才撿回點“智慧”。離開這兒,回到房子裏,點燃石晶燈。
“回去,開燈。回去,開燈。。”門羅機械地喃喃自語,一邊念叨一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扶著石牆踉蹌的離開了小巷。
他剛離開小巷便走進了一條寬敞的大街,街道兩邊招牌淩亂破舊,每個窗洞都黑呼呼的,猶如死城般缺乏人氣。
現如今,這樣的場景便是摩多大陸的生活常態,哪怕一些較大的城市,它們都無法承擔解除宵禁,開啟繁華夜生活之後將造成的後果。若是有特殊例子,便是摩多上的十座城池,隻有它們敢於挑戰異鬼橫行的暗夜。
堪培拉聖城便是其中之一,它離門羅腳下的土地很近,近到不足兩千裏地。隻不過那沒有貧民窟,也不能容得下像門羅這樣的人,被普通人稱為汙水老鼠的貧民。
門羅沒有意識到自身的異樣,他甚至沒有朝周圍投注一絲警惕,魔障般固執的朝居住地直線行進。
當他走過一家店麵的櫥窗前,一雙晶瑩如玉的手臂作懷抱狀籠住他。門羅佝僂著腰毫無滯帶的衝破異鬼的貪婪,此刻哪怕有一個戰士經過,他都會跪倒在地然後拚命的敲打自己的腦袋。
這是不可能的,異鬼是人類的天敵,克星。人類是它們豢養的家畜,“朋友”。隻要不是智障,都可以徹底領悟這句話的含義。
異鬼的形體會在第一時間侵蝕人類的皮膚,血肉,骨頭。異鬼的聲音會在刹那間擊垮人類的精神,靈魂。
門羅感覺冰冷在胸前戀棧不去,冰藍的雙眼呆滯轉動一下,然後重歸無神。
晶瑩的手臂在失敗後縮回了櫥窗,血腥氣淺淺翻動後再無動靜。
僵屍般的步伐嚴重拖累了門羅的進度,警報聲在門羅不健全的意識裏嗚嗚直響,還有十分鍾,隻剩十分鍾。
一路上衝破弱小異鬼的封鎖,門羅終於在最要緊的關頭鑽進“家”,一個破舊的地下室。然後開啟了石晶燈,當如月的燈光照徹地下室,他倒在燈前,生命吝惜的抽出自己的能量,靈魂失重般上浮。
水銀般的霧氣竟然直接顯現在半空,事實上,靈魂消散的過程往往是不可逆,不可見。那麼一瞬間,門羅生平所有的堅強意誌回歸,腦海裏一個念頭火燒般燃起。
為什麼我還活著?念頭緊接著變成了一幅靜態圖,模糊的人臉,金紅發絲的男孩女孩,他們挽著手並排而立。
為什麼我不能繼續活著?生存的意誌抵擋片刻便被風吹熄。
在水銀霧氣散去一半的一刹,另一團烏黑霧氣憑空而生裹挾著水銀霧氣倒灌進門羅體內。
一小時零十八分,摩多大路上最蹊蹺的生物誕生了,結合了人類靈魂的相反特質。在一個地下室,一個男孩的屍體睜開雙眼,凝視著眼前的虛空。
門羅半死不活,餘連海半死不活。兩個意識水**融,齊心協力的把靈魂中不能相容的東西排斥出去,比如記憶,感情等。
當一切完全妥當時,門羅或是餘連海癡呆的坐在毛毯上,成了一個什麼也想不起來的大傻子。
“。我叫什麼來著?”門羅半邊臉紅的透亮,瞪著眼想了半天而後含糊不清的破口大罵。可悲的是,罵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髒話究竟是從哪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