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馳騁起來,身後留下熟人的話:“這是我們京邊縣的娃子嗎?看得不像啊,倒像是南邊的娃子。”
羅餅娘擦擦眼淚,佯裝凶道:“怎麼會不是呢,就是我們京邊縣的娃子!”
她的丈夫,當年也與崔昱一起被征了兵……可如今,她已經成了寡婦。
她的小兒子跟崔昱去了會關府,女兒嫁在這裏。她本想去會關府與兒孫團聚,可是她舍不得這裏,這裏是她長大的地方,她還有她的朋友在這裏,也有自己的女兒女婿一家,也有自己的小攤子。
……
茶館已經裏裏外外整修過一頓了,上麵的茶館帆布還沒拿下來,大大的“崔”字就在背後,剛剛他們都沒看見。
幾人下了馬車,就能清晰地聽見崔雲霄潤朗的呼嚎:“那張桌子,桌子!可得好好擺弄,到時我妹妹要在這裏坐著寫字的!”
“哎呀呀,哎呀呀,有沒有點品味啊!四張凳子一張桌子那是茶樓!我們這是醫館!醫館!”
裏麵傳來不清晰的嘟囔,似乎就是小小的埋怨聲。
賀晴柔這時是真的感動。
崔家千裏迢迢去尋爹娘和她娘,即使隻有兩人也為她出頭,拿回屬於她的東西,屬於她的保障。
也會因為她所說,想開個醫館,到那無人指責的地方,逍遙又自在。
而整修茶館。
他們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的。
崔雲霄正大刀闊斧地坐在樓梯上,看著一樓的四個小弟在勤勤懇懇地擦洗、搬抬。
回到京邊縣收小弟,完全就是秉承他爹的脾性,在自己的故鄉撒了歡,不似在會關府那般的沉穩,憑借著武力和男娃們對兵士們的崇拜。
他一聲號召,閑散的男子就會來到他的茶館,聽著他吹噓在會關府的所見所聞,聽他說幾場經典而又恢宏的戰事。
一刀一槍的描述裏,都是男人對打敗攻略者的絕對厭惡和保家衛國的絕對血性。
他抬眸,正想隨便念叨幾句的時候,敞開的大門跨入了一道令整個灰撲撲的茶館都明亮起來的色彩。
那是一身淡青色的繡著銀白線的賀晴柔。
她耳邊搖晃的花珠耳墜,和那發髻裏粉紅的珠花,就像一朵冬日裏悄然綻放的梅花,讓整座茶館都熠熠生輝。
“呀。”在一樓幹活的四名小弟不約而同地站直了身子,眼不轉地看著麵前的姑娘。
這般的身段就不似京邊人,反而柔柔弱弱的能掐出水般,就像說書人裏的南邊多情女子。
月出佼兮,佼人撩兮。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正當四名小弟陷入了想象之中,崔雲霄的驚呼讓他們回到了被大魔王支配的現實。
“表妹!”
“表哥。”賀晴柔看著洋溢著陽光的崔雲霄,自己的心情也十分的明媚。
他激動地一躥就躥到了第一個樓梯,臉上的笑容來不及收回去,就看見了隨後進來的謝瑾知。
他的笑容收了半個。
然後是輕瞟他一眼的王逸然。
他的笑容完全沒了。隨之而起的是濃濃的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