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白衣,相視無言,隨即又驟然前衝。
十步之外,是劍意之間如同公牛角力的衝撞,難分高下,十步之內,便是真正的劍下分生死。
拔出佩劍青蓮的李詩怖終於將劍仙底蘊展露無遺,一劍向著劍奴紫的脖頸撩去,不說帶著開天辟地的威能,可開江斷河之勢總還是有的。而身為劍奴之首的老者則是淡然地將山鬼擱在肩頭,擋下了先前六位劍奴都未能擋下的劍仙第一劍。
本來以劍奴紫的實力,光是擋下這一劍就要泄去全身大半靈力,再無反擊的餘地,卻也不知是何緣故,興許是為六位劍奴同僚的死而悲憤,興許是因為深陷絕境,而生出拚死一搏,絕處求生的勇氣,也興許是劍仙入魔又複活,讓他想起了那個心心念念許久的女子鑄劍師,劍奴紫似乎終於捅破了那層蒙在心頭,亦是阻擋在劍道之前的窗戶紙,氣勢暴增,如江河一瀉千裏。
劍奴紫也吸了一口氣,一氣前衝,轉守為攻,持著山鬼劍就這麼扛著李詩怖的一斬而向前掠去。兩人湊近,劍奴紫才發現李詩怖那原本渾濁的雙眼竟然又變得清澈明亮了起來,可眼白也從白色變成了觸目驚心,如同鮮血一般的猩紅色。
李詩怖直視眼前的紫衣老者,不願退去,由單手握劍改為雙手握劍,將劍奴紫前進的山鬼在半道按下,而劍奴紫也同樣雙手握劍,又向上提劍。
山鬼和青蓮,分別來自兩大用劍世家的神兵利刃一柄在上,一柄在下,而他們的主人也同樣是一壓一頂,如同孩童之間流行的扳手腕遊戲。隻是孩子們之間的扳手腕單純比的是力道,可二人之間這以劍為腕的扳手腕卻在力道之外,比靈力強弱,比氣息長短,比劍意高下。
兩道恢弘劍氣一上一下,似是天地閉合,萬物寂滅,而隨著兩人的氣息下沉,腳下的地麵也向下塌陷,雙腳所站位置比其他位置低上一頭,硬是留下兩個腳印形狀的小坑,小坑先是相互連接,隨後又往外擴散,地麵終於裂開一道蛛網,隨即完全塌陷。
地麵的碎裂讓二人重心不穩,第一時間做出的應對都是躍至空中。劍奴紫淩空舉劍,巫女虛影再度於他的背後出現。
這道虛影此時再以“虛”字形容似乎有些不妥,因為那虛幻縹緲的感覺已經全然不見,留在空中的隻有一個凝實得宛如真人的少女,少女雙手合十,裝扮華麗,尤其是一道光芒從天而降投在少女的身上,更有神聖之感,仿佛這名少女不再是打扮成山神模樣的巫女,而是真正的山神一般。
她說,山鬼有兩解。
她認同的是扮成山鬼模樣的巫女,入山接迎神靈而不遇,就如她自己鑄不出切合自身劍道的絕世好劍,感同身受。
劍奴紫甘願成為劍奴,一生磨礪劍道,追求劍道,自然也對少女的這一說法無比認同,並以此打造了自己的山鬼劍意。然而一甲子磕磕絆絆過去,直到如今,直到已經做了那麼多錯事,隻為複活她而在劍仙劍下領死的這一刻,劍奴紫才發覺,那個始終被他嗤之以鼻的山鬼另一解,似乎才是他餘龍成的心中正解。
身為山神的美麗女子卻遲遲沒有等到心上人的到來……
矯情嗎?矯情。純粹嗎?純粹。劍道,不就該如此純粹嗎?
純粹的,隻為你一人而揮的劍。
“你曾說,你如山鬼,今日我說,我如山鬼!”
劍奴紫舉劍,山鬼之解改變,劍意亦改變。不再是巫女而是真正山神的那名少女引吭高歌。
一劍天來!
劍奴紫放下了劍道,卻真正拿起了劍道,隻為守望那女子而揮出的一劍似乎也牽引了李詩怖的心緒,在這一劍之下,李詩怖全無反應。劍氣如落雷劈在李詩怖的肩頭,李詩怖並不設防,直至那股劍氣自落下的左肩順著經脈將要刺向他的心髒,李詩怖才將其擋下。
這道劍氣對別人而言是會令自身經脈毀去的害人之物,可李詩怖卻故意引劍氣入體,並品味其中劍奴紫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