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青祖孫倆走過蜿蜒崎嶇的小路,踏上了相對好走的一段下坡路,小長青腳底生風,一溜小跑。
“長青啊,慢著點,別摔著啊。”
看著小孫了邁著小碎步,就要撒開腳丫子跑時,王老頭急忙喊住了,生怕小長青一個不小心摔倒,傷到哪裏。這條下坡路是村裏人一起挖出來的,原本是條台階,在過往無數次的雨水衝刷、人踩羊踏下,隻依稀留下台階的影子,更多的是已經被踩得硬邦邦土地和深嵌泥土中的碎石。加上山坡本身的傾斜度,很多時候,一個沒注意就會很很摔上一跤。王老頭也是很小心,每走一步都先確定踩穩了,才挪動另一隻腳,因為他很清楚,若是自己摔這裏了,後果是什麼樣。
柳長青很懂事,聽見爺爺的喊聲,“哦!”,回應一聲,腳步放緩了下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走這條路了,曾經被摔得紅腫好幾天的小屁股,讓他記憶深刻,也讓他很快掌握了走這陡峭山路的秘訣——“穩”。
祖孫二人大約花了一盞茶的功夫,才順利到達山腳,剩下的路程平整而開闊,加上離家已經不遠了,王老頭感覺肩頭輕鬆了不少,腳步也不覺有些快了。在大路兩旁,是一塊又一塊的耕地,大都種的是苞米(苞米就是玉米)、黃豆和甘薯,不過現在已經是十月初了,大部分的莊稼都已經開始收了,地裏盡是扳苞米的大人和摘豆子的小孩,汗珠順著臉頰落下,嘴角盡是笑意。
也難怪如此,今年老天賞臉,雨水是不多不少,莊稼長勢極好,收成更是非往年可比,是個大豐之年。種地人從來不怕苦不怕累,隻要收成好了,睡著了也是笑臉。
“王叔,上山砍柴啊。”一名皮膚黝黑的精壯漢子站在地裏向王老頭喊道。
“哎,是阿大啊,”與王老頭打招呼的是王老頭的一個本家侄子“王阿大”,“砍柴回來,阿大啊,今年收成怎麼樣!”
“哈哈哈,還行、還行……”
簡單問候了幾句後,爺孫倆繼續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堵用土夯成的院牆內,有三間不大不小的土屋,土牆上裂了幾個口子,又用了黃泥糊上。其中一間房子中,一老婦人守在土砌的灶前,灶中燃著火,火上放著小鐵鍋,鍋中不知煮的什麼,隻冒出縷縷白霧,和火煙糾纏在一起,從茅草和爛泥糊成的黑屋頂鑽了出去,化為寥寥炊煙飄散在風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老婦人一邊看著火,一邊又時不時看向門口,皺巴巴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隻是手中不住的播弄著火。
終於,傳來了“吱呀”的開門聲,老婦人從小木凳子上站了起來,朝門口迎去。
柳長青推開老舊的破木門,看見奶奶正好從灶房裏出來,拖著小樹枝就進了院子,“奶奶,奶奶,我們回來了。”柳長青稚聲稚氣的喊道。
“好好,我家長青最懂事了,餓了吧,快去洗手,等下就吃飯。”老婦人一臉慈祥。
“嗯、嗯。”
王老頭背著半人高的木柴,一進院就在靠牆的地方將背架和木柴慢慢放下,然後就癱軟在地上。老婦人急忙上前,幫忙將背架上的幹柴堆在牆角,嘴裏還不停嘮叨,“讓你每次少背點,你咋就是不聽……還以為是年輕那會呢……要是出個好歹怎麼辦……”
聽著老婦絮絮叨叨,王老頭啥也沒有說,隻是憨憨的笑。王老頭心裏很清楚,老伴這是擔心他呢,如果哪天老伴不嘮叨上他幾句,他心裏反倒是空落落的。有時候他在想,要是老伴提前走了,留下自己一個人,那可怎麼活,若是能走在老伴前麵就好了,但是留老伴一個人活在世上,誰來照料她,那豈不是更可憐……
堆好幹柴,三人圍坐在小木桌旁,借著火光,吃著晚飯,桌子上是一碗煮得破皮的涼薯,幾個用苞米粉做的黃窩頭和一碗蘿卜湯。吃得很簡單,沒有肉,但一家人都吃得很愜意,柳長青的胃口很好,一連吃了兩個黃窩頭和一個涼薯。
吃完飯後,柳長青洗了洗髒腳丫子,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啪嗒”“啪嗒”從牆的裂開的細長口傳來了爺爺抽老旱煙的聲音,還有奶奶的說話。
“老頭子,家裏鹽快沒有了,上次熬的油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