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根香柱燃盡的速度好似比前麵七根都要快,不過是一晃眼的功夫,抬頭便望見香柱已然是短去一小截。
青越殿內是最不可能有洪水猛獸之地,但此刻在場相當一部分考生們卻恍若被一群最窮凶極惡野獸在其身後不知疲倦般奮力追逐著。
執於右手的筆杆是她們唯一可自保的武器,即使指尖已經發白,她們也不曾一刻慢下揮動筆尖的動作。
在廷級選拔考試的最後沒能將試卷寫完,與被身後那些不知何來的猛獸撕碎,對於在場考生而言二者是一樣的令人發懼。
得再快些,再快些!
理智被極度緊張的恐懼吞噬,明明是想要將揮舞的動作更快些的,但心底的恐懼已經突破了身軀。
呼吸變得粗重不定,雙手變得顫栗不止,腦中的思緒近乎是被吞噬的隻剩下一片空白。
香柱的燃盡速度從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慢下,第八根香柱就要,馬上就要燃盡了。
在極力想要寫下什麼的時刻,大腦清晰地看著還未答完的試卷,卻完全無能為力,顫栗的筆尖已經不再能成形地寫下任何字符了。
前方是深不見底的裂穀,卻在此刻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能力,掉落裂穀的每一刻,都是清醒著的。
絕望,無法釋懷的絕望從內心深處向全身蔓延開來。
在這足以勒緊五髒六腑般的高壓下,薑靈昭停筆了。
看守官又一次向她傳來探究的目光。
她又想幹什麼?
本就動筆的比其他人晚上半柱香了,現在這第八根香柱還差上一些才能完全燃盡,應當要抓緊時間答卷才是啊!
怎地就現在停筆不寫了?
誒,看來還是想要放棄考試的吧,這才故意晚動筆,這到末尾了又故意提前停筆,答卷怕是也空了不少。
雖然明白人各有誌,但難以避免的還是會感到惋惜,無可奈何的惋惜。
看守官很快就將視線移開,轉而繼續看著那些正奮筆疾書著的考生們。
如果看守官能再看得仔細些,視線放置得長久些,將薑靈昭桌麵上的答卷也一並看清的話,什麼惋惜,又什麼無奈,都會化為烏有。
桌麵上那整篇整篇工整流暢且蒼勁的字跡,又怎麼會是一個想要放棄考試的考生所寫?
薑靈昭從來就不是一個輕易放棄這觸手可及的勝利的人,相反她是個賭徒,是個能夠為了哪怕隻有一線勝利希望而仍舊拚盡所有的賭徒。
她幾乎從不想任務失敗之後的事情,她自始至終就全心全意地篤定著自己會贏。
這般狂妄的自信,薑靈昭初次察覺到的時候,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這太不像她了。
或者說,這其實不應該是她現在能如此自然而然地擁有的東西。
但她就是擁有了,而且是根深蒂固地擁有了。
回憶起至今所完成的所有任務,她這股不知從何來的自信幫了她大忙。
不曾畏懼過任務本身,讓她能夠冷靜地分析要完成任務而要付出怎樣的準備。
冷靜是人類在麵臨困境時最難能可貴的情緒。
隻要還能保持冷靜,那就還沒到達絕境,又或者即使到達了絕境,冷靜的情緒也將為你帶來一條生路。
就像現在,青越殿內隻有還保持著冷靜的考生才能握緊筆杆,流暢書寫答題,而那些已經喪失冷靜的考生,即使現在還未到考試的終時,卻已然是再不能揮動筆尖作答。
失去冷靜,也就意味著失去了對正確判斷的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