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越殿內所有目光都循著哭喊聲看去。
宣讀名單肯定有人得意，有人失意，但像這般得了第十一甲還激烈地反駁的考生實屬罕見。
許多考生都是茫然一片，包括幾個學士也是，這都得了第十一甲了，怎地還要這般哭天喊地？！
她們這些落選的豈不是、豈不是應該哭得更大聲？！
比起大多數的茫然，薑靈昭對於寶懷接連蹦出的“弄錯”，“不是”，“肯定”等詞語有些敏感。
不同於模棱兩可的詞語，這些詞語都是斬釘截鐵般的意味。
為什麼能如此篤定自己不是第十一甲？
薑靈昭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種可能，可能是在考試上傾注了太多心血，不允許失敗，所以極其篤定自己會名列前茅，也可能是對自己的答卷有著絕對自信，心中預估的名次比第十一甲要前排許多。
但...最可能的情況是————她提前知曉了自己不會是第十一甲。
隻有這樣才能，其如此篤定的用詞才能說得通。
至於為什麼最終宣讀名單的時候與其先前得知的有所不同？
約莫是這中間人出了差錯。
蔡翰錦是考試院唯一的大學士，而廷級選拔考試竟不是由她來宣讀，甚至缺席了廷級選拔考試的放榜。
薑靈昭有理由懷疑這中間人就是蔡翰錦。
因為蔡翰錦在批閱試卷期間或是更早之前就已經出事，所以原先成交好的交易沒能做到，也就導致於寶懷沒能取得預想的名次，而如今於寶懷得知名次後崩潰哭喊是源於蔡翰錦的出事是突然的。
一環緊密地與下一環相扣，即使這還隻是猜測，但薑靈昭的直覺已經指向著這就是真相。
如若這是真的，那這絕不是第一筆交易。
安越國實施科舉考試以來，像這樣枉顧律法的交易又究竟有多少？
廷級選拔考試放榜名單中出身世族的考生逐年增加，這真的隻是因為世族擁有雄厚的教育資源而已嗎？
不，絕不是的。
人為篩選，一定是出了很大力氣的。
一股如山倒的悲哀突然就向薑靈昭襲來。
原來，從不是考生資質影響著最終結果，出身才是。
讓老百姓們視為最為公正的出人頭地之路，也不過是某些人的捷徑。
科舉選拔考試像一罐糖果，被人為包裹住最誘人的糖衣，那些豐厚的俸祿，極好的待遇，順暢的晉升，都是點綴於糖衣之上的星星點點，引誘眾人為了追逐它而拚盡全力。
想要能得到糖果的，眾人誤以為是靠搶奪，誰跑得快，那就能拿到糖果，但事實上接近了罐子也是沒用的，因為隻有製作糖果罐子的人想要將糖果發放於誰，誰才能有幸拿到糖果。
製作糖果罐子的人先是將糖果分於自己的孩子，分於自己胞姐胞妹的孩子，再分於族中其他想要糖果的孩子，之後，如若還能有剩餘，才會重新將糖果罐子蓋好放回原處，任由其餘人爭奪。
這對於薑靈昭而言隻是猜測，但對於雲殷佩來說，這是又一個有力的佐證。
於家，原來於家也參與了進來。
在場隻有極少數人能在這簡短的帶著哭腔的一段話中品味出深意。
但現如今還不是戳穿的時候。
不等於寶懷繼續喊叫著，青越殿內的侍從就強行拉著於寶懷離開殿內。
周泉信臉上僵硬的笑容又活絡起來，繼續宣讀著名單。
前十甲宣讀起來要費力得多，幾乎每念一位就要停頓上好一會兒，因為底下的歡呼聲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宣讀探花、榜眼的時候，周泉信就像是在課堂上無奈製止吵鬧聲的夫子，她的聲音已經完全被歡呼聲壓倒，但無人會去置喙，隻得停頓得再久些，等歡呼聲慢慢消退，周泉信才又繼續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