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傾顏覺得師妹點到關鍵之處了,剛才那一行人對這樹是又厭惡又帶著不易察覺的懼怕。
他們在懼怕什麼?
因為覺得這棵樹最終會將彌樂城占據而懼怕?
有,但不純粹都是這種懼怕。
顧雋鈺回想起城主提起曲家主就哭到昏厥的場景,絲絲縷縷不搭邊的線索貌似能連成線了。
“他們不是彌樂城原先的百姓。”
薑靈昭點頭,她就是帶著這種懷疑去提出連環問題的。
萬輝宗一眾弟子麵麵相覷著,不是彌樂城的百姓,那原先彌樂城的百姓又去了何處?
曹絮音捂著口鼻,手指虛虛地指向麥田中突兀的大樹,“該不會...被埋在了這樹底下吧?”
不無可能,但就這棵樹生長茂盛程度而言,就算是,也早屍骨無存了。
“但問題是,就算是汲取屍骨的養分,也不可能有這樣的生長速度啊?這樹究竟為何能生長得這般快?”
黃晃說著就拿起了靈劍騰空而起,砍下了一截枝葉帶回。
“這就是尋常樹木。”
不見靈氣,不見邪氣,普普通通的凡間樹木。
薑靈昭接過了這截枝葉,掌心生出了一簇火苗,將枝葉包裹在火苗之中。
尋常樹木絕對經不起靈力催生的火苗焚燒,隻片刻就能化為灰燼。
但這截枝葉,不化不變,待火苗褪去,蒼綠如舊。
這又怎可能隻是尋常樹木?
“這是怨木,因怨氣而生,又因怨氣而長,火燒不變,水淹不變,成長到一定地步,能引魔氣入木,若不及時製止,恐生亂變。”
薑靈昭講完後,四周都寂靜一片。
世間怨氣最是難消,即便是替他們報仇雪恨,累積的怨氣也未必就能徹底消散。
更何況成長這種地步的怨木,就已經不隻是怨氣能夠支撐得了的,魔氣已經入木,是魔氣的滋養,這樹才能愈發生長快速。
可彌樂城這般偏遠。又是哪來這般源源不絕的魔氣?
除非...此地有魔籽。
魔籽是魔修灑下的“希望”,將“希望”遍布九洲大陸,是魔修奉為聖旨的行徑。
魔籽灑下後不一定就能生根,絕大部分魔籽是生不了根的,沒有足夠怨念的滋養,魔籽也終究隻會是一粒陷入塵土沉睡的普通種子。
彌樂城很好地滿足了魔籽的生根需求,要怨氣有滿城傷盡的怨氣,要寄生的對象就有現成的大樹做寄生對象。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魔籽選擇了在此刻蘇醒。
顧雋鈺想起了數月前的奇觀天象,魔籽的蘇醒與那天的奇觀天象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彌樂城如此偏遠都有魔籽的存在,那九洲大陸如今又有多少魔籽正在蘇醒,又有多少魔籽正在如眼前的這棵參天大樹一般旺盛生長?
那必然是個驚人的數字。
亂世將至,而他們卻未能做好萬全準備。
“四師姐,那這怨木又該如何製止?”
“取彌樂城全城百姓心頭血灌溉,再設下絕後誓言。”
彌樂城的百姓都不能有後了,一旦仍有後代,怨氣將永生永世存於世上,從一代又一代的血脈延續。
即便有後代也是潦倒或是患重病,祖蔭倒欠因果即是如此。
黃錦知道他們會回來找她,但她沒想到,會是這麼的快。
“我、我有悔!我真的有悔!諸位仙人,我渾身罪孽無法清算,就讓我生祭他們吧!”
說著就朝向一旁的梁柱撞去。
但在場誰又會讓黃錦就這麼輕易死去?
隻隨手一揮,黃錦就又端坐回黃梨座椅。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顧雋鈺雖是溫潤公子形象,但其從來可就不隻是溫潤公子,常年處理一宗繁雜事務,其必然有著強硬和不那麼好說話的一麵。
黃錦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隨後,彌樂城“詛咒”的真相便被揭開在了眾人眼前。
“彌樂城百姓以麥田為生,麥田產量越高,百姓就能餘錢更多,於是麥田裏的麥苗就越種越密。”
“收成是好了那麼幾年,但就那幾年後,收成銳減,甚至不如以往種植稀疏時收成好。”
“是土壤出了問題,種了那麼多年,幾乎每年都三四季的收成,土壤逐漸就不那麼肥沃了,再之後,麥田甚至顆粒無收了。”
“沒辦法,我實在沒辦法,是這些外來人提出的,我沒辦法,我作為城主,我當時隻能這麼做!”
黃錦的麵容越顯扭曲,她不斷地強調她是沒有辦法才這麼做的。
“這些外來人不知道是從哪兒帶回的樹種,說是待樹種下後,這麥田就有救了,當時所有人都同意了,彌樂城的百姓就指望這麥田收成生活,他們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著我,叫我同意將其種下。”
“可是、可是他們不知道,這樹種要想生根發芽必須要足夠的養料。”
“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害了彌樂城!我對不起他們,我對不起曲家主!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