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醒來的時候在原先的廂房。一抬頭,看到房梁。
她的親人全死光了。她再也沒有任何的牽絆。
她想象著扯下窗簾,在房梁上懸上白綾,找塊板凳,輕輕地安放好脖子,再慢慢地踢開凳子……
以前,她連死的自由也沒有,現在好的多啊!輕易地就可以追上親人的步伐……隻痛苦一下,就可以獲得永遠的解脫……
“我要離開,我要跟你們走……”她的心裏突然無限的溫暖,就像從沒有缺失過。
一個聲音似從不知名的地方響起,打斷了卿月的幻想,“就這麼去了,甘心嗎?”
殷、華。
甘心……嗎?
是哦。卿月輕輕地笑了出來,扯得喉嚨的舊傷灼燒般地疼,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
自宮變以來,不出幾日,月華國已經完成了新一輪的建製。五皇子華允洛被擁立為新王允王,一幫叛亂的主力都被封了王爵。
今晨,舉行了加冕儀式。在日出之時,皇帝把皇冠舉過頭頂,染上第一抹金色的光輝,便是與天神定下了治國契約。在耀月台上宰殺牛羊,祭祀,標誌著帝國此刻開始,流淌著新的血液。
與外麵的蓄勢相比,卿月的院內便是與世隔絕。這些日子,除了季嬋她從未見過其他人。卿月的話極少,完全離了外麵的消息,在亭子裏靜靜一坐,就是一天。
窗外晨光初現,鳥鳴陣陣。
她已經大好,晨起時會有錯覺,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像新生一般。
轉臉,迎上季嬋的笑臉,微微頷首,抬起雙臂,任她服侍,潔麵,穿衣,梳頭……好久才弄好。
這個別院很大,有極其秀麗的景致,一片片的姚黃,淡淡的花香。
卿月閉上雙眼,萬物的聲音逐漸清晰。風穿過院落的圍牆而來。落在這裏。
這個,沒有枷鎖的囚籠。
殷華自那日一別,從未來過。
仿佛故意留時間給她,讓她好好品味痛苦的滋味。
她開始思考。除了這一身漂亮的皮囊,除了早已煙消雲散的公主的身份,餘下的她,還有什麼利用的價值?值得讓他如此耐心的折磨。
陽光帶著溫暖撫過她的發間,絲絲飄動,金色的光暈破碎在她的臉龐,逗留在她的指尖,漂浮在她的周身。季嬋看著看著,竟是癡了。
“季嬋。”卿月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清冽的嗓音一滑而過。
“是……是!小姐,怎麼了?”季嬋福了福,埋下頭匆匆掩飾。
青蔥玉指輕輕一點,“你看,那圍牆上的鳥兒,是什麼?”
季嬋踮起腳尖望了望,“小姐,是羽靈鳥呢。”
“羽靈鳥?”
“是的。這種鳥喜歡獨行,很小,但是飛行能力卻很強,很難捉到,所以也比較少來玩賞。也是鄉間野鳥罷了。卻不知怎麼飛到這裏來了……”
卿月多看了幾眼,鳥兒撲閃著翅膀蹦了蹦,小小的身子憨態可掬,“是很可愛。”
季嬋不解,“灰頭土腦的,不算漂亮呢。”說罷作勢朝它走了過去,大概是被腳步聲驚動了,羽靈鳥一側身子,嗖嗖地飛走了。
卿月仿佛看到,鳥兒穿越樹枝叢林,躍過高聳的圍牆,飛出望京……飛翔於天際,偶爾碰一碰泥土和小溪,隨時棲息,隨時覓食,隨遇而安。
她的眼色深了深,“可我卻羨慕它呢。自由自在,不必受任何羈絆。”
季嬋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尷尬。
卿月不經意地說,“你幫我,好嗎?”
季嬋轉過身來不敢看她,手指頭都蜷縮到了一起,支支吾吾,“不……小姐……我不能……”
“算了,我隻是開玩笑的。”她輕聲打斷。
季嬋詫異地抬頭,隻看到卿月的臉上淒涼的笑臉。她雙唇一動,差點就要冒出同意的話來,還是忍住了。心裏酸酸的。
卿月見狀,沒有做聲,轉身回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