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的眼神漫不經心地在人馬中遊移，有些兵士一馬當先，率先衝進森林。大批人還是落在了後頭，正奮力地抽馬追趕。馬匹飛身而踏，男子策馬彎弓，鮮衣怒馬。這原野上，霎時充斥著陽剛之氣。
兩位主帥卻是不慌不忙，騎在後頭。遠遠地，似乎在交談什麼。忽然，殷華朝著這邊比了個手勢，手一揚，馬頭立刻偏轉了方向。
“籲——”聽得一聲叫喚，馬蹄飛快地跳躍，徑直朝原地奔了回來。
卿月莫名地覺得緊張。殷華，他又要做什麼？
殷華下了馬，向允王施禮，說道，“陛下，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允王表情未變，“殷將軍有何事？但說無妨。”
“陛下，月姬來自草原，卻已幾年未曾騎過馬。”殷華緩緩說道，“此次圍獵一事不能參與，更令她萬分遺憾，悲痛……臣是萬分不忍。”
殷華瞥了卿月一眼，滿眼的笑意。
“所以，臣鬥膽——”他深埋下頭，深深作了一揖，狀似卑微的乞求，“請陛下恩準，了卻這個小小的心願吧！”
允王沉默著，沒有說話，殷華仍保持那個卑微的姿勢不動。眾人更是不敢說話，猜測這帝王的心思。
卿月握緊了手，臉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他看出來了？
她說的沒錯。自從被帶出那個暗無天日的小屋，她的知覺早已經慢慢恢複。
她的身體清楚地記得那種瘋狂的追逐，想要，迫切地想要蘇醒……
可是，月華國的女子是怎樣的？拖著繁雜的裙裾，留著過長的烏發，緩慢的，小小的邁開步伐，亦步亦趨，扶風弱柳——
從前的她所擯棄的中原女子啊！
“月姬，是來自青國……也就是現在的青州？”
卿月的思路被打斷。她有些慌亂地抬頭，允王正看向她，同她說話。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黑中帶著淡淡的灰，深沉如海，深不可測。
卿月垂下頭，“是。”
“那也難怪。草原的水土養出的兒女，個個都是馬背上的英雄，”
卿月心中一顫，她抑製住想要哭泣的衝動，“是的，陛下。”
允王頓了頓，問道，“月姬可想騎射？”
她也可以……參加圍獵嗎？
她抬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唇輕顫，仿佛想要說什麼。忽然跪下來，學著殷華的話語，“請陛下成全！”
允王不動聲色。他看了看跪著的兩人，終於說道，“起吧。”
殷華站起來，拍了拍兩袖，“謝陛下恩準！”
這件事情，雖有違禮製，倒也並非難事。
“備馬！”允王起身，吩咐道，“不如，就拿那匹‘行雲’吧！”
怦、怦……
卿月的心怦、怦跳動。她站著不動，看著馬夫從馬廄中牽出一匹駿馬。棕黃色的毛皮，汗水附在馬背的線條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行雲……好馬！
陌生的馬夫把馬兒牽了過來，停在她麵前。行雲打了一個咕嚕，眼睛盯著她，好奇地打轉。
她知道，這一定是匹公馬，她分辨地出公馬的體態和習性。它的毛色鮮亮，鬃毛被風吹亂的時候，它還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馬夫恭敬地跪下，把寬闊的背心敞在了卿月麵前。他扭曲的聲音叫道，“請……請上馬！”
是要她踩著上去嗎？
才不想理他。
她的身體清楚地記得……感受著前方，那熟悉的呼吸的起伏。她順著這個節奏，摸了摸行雲的腦袋，沿著鬃毛的長向。行雲微微反抗了一下，乖巧地不動了。
太好了，她穿的輕便簡單。
她記得……那個熟悉的動作，翻身，上馬——
隻見她扶住馬脖子，順勢躍了上去！
“駕！——”她高喊，搶過馬夫手中的馬鞭，策馬前行——
風迎麵而過。這鮮明的空氣，這刺骨的寒冷，無不叫她喜悅的戰栗……
“快跑，快嗬！”她熟稔地駕馭，催促著速度。
她握緊手中的弓箭，臉上的笑容如太陽般明媚動人。
啊……啊！此時此刻，她才覺得那些束縛她的鐵鏈，已經完全粉碎！
行雲果真是好馬，身形矯健，步履輕快。卿月奔至森林中，諸多士兵正爭搶獵物，見到卿月，紛紛停下動作，無不受到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