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無燈,唯有那屋內中心火堆,與那屋外星月投下的微弱光影,勉強能將屋內點亮。
暮靄沉沉中,桑伶隻模糊看見,蘇落耐心的將那花枝底部斜上去平削一道口子,小心插進了白玉瓶內。
插好後,花被擱到了紅漆圓木桌上,放下後他又仔細調整了下位置,才堪堪放了手。
少年心性不定,原來他胸口鼓鼓囊囊的竟是藏了支花?
之前她一心隻顧著探查周圍環境尋找奎陰土,後來天色漸晚,視線不好,也一時沒有多關注他的動向。有幾次蘇落離開了她的視線,估計是那個時候采的吧。
不過,這花型看著眼熟,好像是之前快要戳她鬢角的那隻海棠花?
與此同時,她手裏動作不停。
去花廳外地麵上取了不少雨水,拿細紗布仔細過濾掉了砂石塵土,才放進蘇洛那口大陶土罐中,架在火上煮。
感覺到身後有一道視線落了上來,桑伶回頭看,見蘇落已經將那白玉花瓶擺完了。
遙遙看了一眼,說不出高大上的詞語。隻覺得那東西擱在那裏十分妥帖合適,每一個角度看過去都是好看完美。如果稍稍改動一點,都會覺得突兀。
“果然是世家出來的,這手藝還真是不錯哎。”
飽了眼福,桑伶自然不吝嗇誇讚。
蘇落卻是寵辱不驚,從儲物袋裏掏出了不少食材,準備做飯。
他做飯不用他人幫助動手,所以桑伶自然也樂的清閑自在。
見那火堆的火燒的正旺,桑伶去了花廳附近,又尋了不少枯枝落葉回來。
隻是前一天下過了雨,這些東西還帶上了不少潮氣,劈砍收拾完畢,就放到了火堆邊上,利用餘溫慢慢烘掉水汽。
一切靜謐。
兩人分工明確,也不用主動招呼商量,蘇落問過了桑伶能不能吃辣後,就繼續切煮些花花綠綠的調料,有辣椒野蔥啥的。
桑伶無事,抬步轉過了整個花廳,挑揀了一處合適的避風角落,打了水著手開始了收拾,準備留作晚上睡覺的地方。
修士們居住的地方會經常買些避塵珠隔著,相當於淨化掉空氣中的塵土汙穢,就算幾月不掃,地方也是幹淨的。
凡間卻是不同。
凡人沒有靈氣無法催動避塵珠,隻能雇人或者屋主勤快打掃,才能維持住屋院的整潔。
沒了人居住的花廳就是如此,因為沒有修士的逆天手段,又失去了日常維護,上麵的塵土足足有三尺厚。
幾樣殘破的桌椅搬開,一陣塵土飛揚,她在臉前擺手扇風了好半天,才勉強喘過那口氣。
……
等蘇落將飯菜擺在桌上,準備叫人吃飯,竟一時沒瞧見人。
正巧花廳另一處有一點聲音傳來,他了然地循聲走去。剛一掀開紗幔,第一眼還是沒看見人,再定睛一尋,胡亂擺放的桌椅後,露出一個半蹲的人影。
那人似乎還沉浸其中,在他走到她的麵前,正正好,遇到那人起身,蘇落下一秒就覺得溫香軟玉抱了滿懷。
那女子似乎也被嚇得不輕,慌忙推開避讓,蘇落自然抬手張開,讓人離開。女子慌不擇路後退,低他半個頭的頭頂,被他高抬的手擦到,正巧撞開了束發的簪子。
頃刻間,一頭烏發散落飄下,馨香蕩開,滿了口鼻。最後餘波一點發尾輕掃臉側,一片柔軟滑順的觸覺下,臉頰有點熱。
兩人皆是一愣。
頭皮沒了抓扯的緊繃感,桑伶率先驚醒,就想去摸簪子重新挽起發髻。隻是,那簪子被撞掉落地,不知滾到了哪裏去了,一時竟遍尋不到。
桑伶急忙蹲下了身子,摸地尋找。
好半天,地上那雙一直杵在原地的靴子,終於離開了視線範圍。
桑伶舒出一口氣,煩躁的伸手撓了撓頭,小聲嘀咕道:
“真不知,是什麼鬼運氣,一次兩次都被他撞破,想要做個男人,怎麼那麼難。”
說話間,一隻紅潤健康的掌心遞到了自己麵前,掌心上赫然就是自己遍尋不到的那隻簪子!
桑伶一把抓起簪子,抬頭去看遞簪子的人,想要搜尋出什麼不對勁的神色來。
可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那人正好站在一處背光的位置,什麼都看不見,還不說話,這讓桑伶一時間都摸不清對方什麼反應。
心裏頓時七上八下起來,沒了著落。
而站著的蘇落,此時卻是清清楚楚地將桑伶全貌都掃進了眼裏——
烏發垂直落下,滿了肩背,又因為蹲著,那長至腰際的發掉了不少挨在地上,染上了灰塵。烏發雪膚美貌,再加上那些發上臉上一點灰塵,愈發襯得瘦弱可憐。
隻讓人恍惚覺得這深宅中的金絲雀被無意放了出來,落進了塵世中。
眼眸低垂,眼底神色翻湧波動不明。
他看著桑伶慢吞吞地從地上站起,鼻尖側臉上還頂著灰塵,似乎並沒有瞧見,一心隻捏著袖口去擦那沾灰的發尾。
抬起手想要去幫她擦那臉,但手指還未碰到,就被桑伶下意識的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