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華竟真如他所說的在等卿月。她默不出聲，慢慢走過去。隻見殷華正坐在廊邊，斜斜地倚在柱上，盯著淺淺的池水，不知在想什麼。
她當然完全不知道殷華的下一步是什麼。她本以為恢複過來的殷華會立刻啟程，返回戰場，但是他卻不慌不忙地帶她來見孟雪晴。此刻他坐在樹蔭裏，任風拂上他的麵龐，任陰影將他整個裹挾，而他卻一動不動。
他頭也不回，說道，“你來了。”
她停了動作。“你為什麼帶我來見雪晴？”
“因為……”他把語調一揚，瞥了她一眼，“我認為你想見她。”
“你不需要這麼做。”
“為什麼？”
她反倒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因為你……你是……”
殷華這時才緩緩轉過頭來正視她，嘴角又勾上了。“你本來那麼伶牙俐齒，這時又說不出來話了。”
她聽了，心裏倒並不氣憤，隻是覺得這句話分外怪異，但是卻講不出為什麼。
殷華微微一笑，“我一向是最知道你的。以前是，現在也是……”他半眯著眼，眼神迷離，像是有陽光時不時灼到他，惹得他不舒服。
平常的殷華絕不會有這樣的表情。他的姿態從容放鬆，神情淡淡的，臉色卻很蒼白，襯得左眼角的傷痕紅得更為刺眼。
“你是什麼意思？”她忽然覺得心裏發寒。“你到底怎麼了？”
“你在關心我嗎？”他軟軟地說。
“不，你告訴我。”她不理會他的**陣。仔細回想自他醒來後的表現，恐怕他是仍舊神誌不清，會不時陷入一種莫名的癡態。“你不對勁！你出了什麼事？”
也許是她的語氣格外強硬，終於令他有了一絲動容。隻見殷華皺了皺眉，所有溫軟的表情都漸漸散了開去，沉默了許久，熟悉的冷漠和疏離感又油然而生。
“你要如何？”他開口。
她聽出他的逃避之意，轉而問道，“你那麼想要的權力，難道你要放手麼？”
他冷哼一聲，“這自然不用你操心。”
“那麼，你不立刻回到戰場，就不怕你的軍隊背叛你嗎？”
聽到“背叛”兩字的時候，殷華的身體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她不明白這個詞對於殷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他不回話，於是她催促道，“你說。”
他突然站了起來，但是一轉身，把背朝著她。
她覺得奇怪。不知怎的，這時候，她看著殷華的背影，依舊是軍人般的挺拔剛硬，但卻多了絲痛苦和脆弱。
他不說話，她也無語，氣氛一下子變得難以忍受。她的頭腦裏很亂，有許多雜亂的事情攪在一起，一會令她想起這件事，一會令她記起另一件事。隱隱的有什麼東西冒了出來，清清楚楚地被她所感知。
“殷華，你告訴我……”她又一次問道，放大了聲音，“你說你要報複的人，那個欺騙了你，背叛了你的人——是誰？”
他聽了，輕不可聞地說了一句什麼。
“我聽不清——那人究竟是誰？”她頓了頓，終於將心中最詭異的猜想問了出來，“那人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走開……”
還未說完，殷華的身體突然來了一陣劇烈的戰栗，似是有一陣痛席卷了他，導致他連站姿也無法保持，立刻蜷縮著半跪在了地上。
卿月驚呼道，“殷華！”就要上前去扶他。
“滾……滾！”
正當這時，他的嘴裏冒出了一串聽不清的胡話，陡然發出一聲像幼獸般慘烈的幹嚎，如同經受淩遲之苦，接著又草草被他遏製下來。但是身體依舊無法抑製地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