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後後不過幾天,卻像經曆了幾年一般。卿月聽到來自門外的聲音,一瞬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那人又說,“弟妹,出來吧。”
她打開門,果然是殷瑨,也沒帶隨從,就這麼一個人來了。他輕描淡寫地掃了掃屋裏的狀況,笑了笑,“隨我來。”
卿月心中並無分寸,隻點點頭。
眼看走到無人處,殷瑨停下來,麵對卿月,一字一句地說,“做得好。”
卿月一怔,猛地想起一件事情:無缺!若是按照原來的計劃,此時離她下藥已過了兩日,壬獄在這時倒下,倒像是她真的這樣做了一樣。
可她是完完全全忘記了這件事。因為自她了解到事情真相,往日那種簡單到快意的仇恨,突然複雜起來,讓她喪失了繼續下去的果敢。無缺。她在心頭默念,任是它再神奇,終究不過是凡間之物,怎能傷得了壬獄?
就算她曾將心中所有無邊的恨,所有渺茫的愛都拿了出來,埋葬在這個陰險的複仇計劃裏,猶豫而又決絕,然而這樣的設想卻都已注定付諸於水。當日由她下定決心作垃圾拋出去的東西,又全數返還給了她。
她費勁力氣斂住心中百般思緒,表麵隻低下頭不言語。
殷瑨誤解了,“我明白你的心情。”說罷盯著卿月,手一抬,竟搭上了卿月的肩,狀似無意地拍了拍,卻不肯撤走。卿月的身體反射性地一抖,生生避開了那隻手。她看向殷瑨,鎮定下來,眼神冷冷的。
殷瑨自然感受到了對方的拒絕,卻並不尷尬,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自己收回的手,又看了看卿月,大笑起來。
“弟妹!弟妹……嗬……”他的眉毛一挑,“記住了!還有三天。”
卿月皺眉,咬牙點下了頭。殷瑨也不再糾纏,轉身拂袖而去。
他一走,卿月整個人如同被掏空了,方才被無缺喚起的曖昧不明的迷茫叫一股來勢洶洶的不安代替。
兩天?兩天後……壬獄會如何?他若不醒,殷瑨定會有所懷疑,對他不利。他若醒來,禦風便也不會放過他。就算他足夠強大,也未必能逃過此劫。
她想,她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向死亡。
她回過身,望著剛才走出來的地方,邁了一步,卻再也邁不出第二步。她停下了,就這麼呆呆地看著遠處的主屋,眼神卻沒有聚焦之處。她的腦海裏浮現了種種從前的畫麵,卻沒有一個,可以讓她拿出來溫柔地回味。
卿月閉上眼睛,艱難地呼出一口氣,終於把第二步邁了出去。
窗外是夜。悄無聲息的、漆黑的夜。卿月坐在床邊,心中滿是寂然的慌亂,就像暴風雨前漫長的死寂。
壬獄還沒有醒。她在他身邊躺下來,仍是不自覺屏住了呼吸。不能自覺使用該有的力量的事實,此刻讓她萬分緊張。可倘若她已經能夠熟練地運用那些神奇的力量,那些塵封已久,無人知曉的記憶必定會隨之蘇醒,她又何必在這裏賭運氣呢。
她把視線投向眼前的人。他的臉色蒼白,更甚於剛回來的時候。左眼角的傷一直未好,當真是一道致命之傷。
她動了動身子,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反射性地收了回來,用另一隻手握緊那慌亂指尖。她的手早被屋內的暖爐烤得溫軟,忽然觸到一片冰涼的皮膚,就像是自那指尖,猛地滲進了對方帶著寒意的回應。
那冰涼的觸感,一如既往。她的思緒跑了偏,想到許久之前,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帶她走向喜堂之中,耳畔仿佛還能響起他低沉的聲音——“走吧……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