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雲圖中穿行，地麵上，泥土是黃色的，河流縱橫交錯，如棋盤一般。樹木茂密，像叢叢凹凸不平的棉花。卿月順著山川蜿蜒的曲線看去，終於發現了一座城池。
她轉過頭去，指著那座城，“那是哪裏？”
壬瑞在她身側，輕聲道，“月華國。”
不過一會，他們就來到月華國的上空。壬瑞並沒有停留的意思，卿月忙喊，“等等！”
壬瑞停下來，“你想去這裏麼？”卿月點點頭。壬瑞一笑，“好。”
他靠近卿月，往她手中塞進一物，然後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下去吧。”
她被他的力量牽引著，再次劃出墜落的軌跡。耳邊風聲呼嘯，天人姿態卻毫不受影響，沒有淩亂之意，身體亦不覺不適。隻有右手交疊處，隱有點點涼意，不能忽視。
她的手全然沒放力氣，軟綿綿地，被緊緊攥在那人手中。
身下原本眾多茫茫小點逐漸放大，連成直線，雲霧之下，現出一座異常恢弘的建築群。金黃的琉璃瓦，赤紅色的牆垣，白玉色的石階，還有無處不在的精心雕飾，都標明了其尊貴的身份——望京的皇城。
她隨他落地，站穩之後，他便放開了她的手。壬瑞背對著她站在前麵，似在觀察著什麼，隻讓她看到一個光潔的脖頸和寬廣的背影。待她將視線移開，這才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他們落在了大殿正前方的空地上，每隔兩級石階，便站了一名侍衛，一共兩路，一直延續到殿前。而其中一名侍衛，正朝這邊看了過來。
這可不是夢中。
她心中一驚，可下一瞬，那侍衛的視線便極快地從她所處的位置掃過，環視一周，又恢複了直視前方的狀態，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看不見我們麼？”
前方傳來壬瑞鎮定的聲音，“看看你手拿何物。”
她遲疑地收回手，這才看清剛才手中一直捏著的物體。一顆彈丸大小的珠子，通體盈白，周身閃著淡淡的銀光。
壬瑞道，“那是隱丸。你還不會隱形與隱聲，因此需要它，不致驚擾凡人。”
她有些驚訝，翻來覆去看那小珠子，不知它竟有這般魔力。
壬瑞耐心解釋道，“看到它發出的光了麼？一旦接觸到仙氣，它便會發光，那就是它在起作用了。還有……”他笑了笑，“它也對好酒有好感。天界有少數用隱丸材料做成的杯子，一旦遇上佳釀，雖不會隱形，卻也能發光，倒能增些情趣。”
卿月曾經親眼見過月華國的聖杯，那沾酒即亮的奇異功能，在今日才算有了解釋。
她小心翼翼地將隱丸放入衣袖中。就在這時，殿門打開來，自內走出一個太監。他佝僂著連退幾步，輕輕合上門，哈著腰點著腳下了石階，便從卿月身邊急速地小跑過去。她匆匆一瞥，覺得那張臉有些熟悉。
她再一細想那人的麵容，忽然有了結論：盧公公！
隻是，年紀相差太多。恐怕這時，允王還未到出生的時候，盧公公也還未因他而得勢，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太監。
壬瑞道，“你認識嗎？”
卿月搖搖頭，佯說，“記不起來。”
“也許你認識那張臉，不過，可千萬別將他認作天界的人。”
卿月心中一跳，“難道，人間本就存在和天界相同樣貌的人麼？”
“並非如此，而是天界的人被貶下了人間。領受天劫需要一個合適的**，非本來麵目形體不可……”壬瑞淡淡回答，“隻不過，他不會有從前的記憶和神力罷了。”
“這樣的人，還有機會重返天界嗎？”
“有的懲罰不過幾世受苦，有的卻可達百世千世——也有的，會永遠也不能從苦難的輪回中解脫。”
永遠。什麼樣的罪行，才可致無法用時間去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