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再見魏源(下)(1 / 2)

“愛卿所說,前番禦門聽政時工部尚書朱鳳標亦曾提過,朕已趁今年南河決堤之事,派左都禦史和工部幹員前往,誌在厘清河工浮款之事。5Ccc.Net不知愛卿還有何其他的高見?”兆華道。

“請皇上容微臣鬥膽直言。”魏源道。

一聽魏源是要動真格的了,兆華暗暗高興,遂說道:“沒關係,有什麼愛卿直說就是。”

“國朝河工之大壞,蓋自和珅擅權始。其時,朝中諸貴要,無不視河帥為外府,至竭天下府庫之力,尚不足充其用,河工乃成為導致士林風氣腐化墮落之淵藪。乾隆末,河臣貪賄已是廣為人知,隻不過因為官官相護,中外臣工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乾隆五十五年,江南人湯乾學等赴京控告自乾隆四十三年以來南北兩河頻繁漫決的情形以及河員中存在的疏防成性、以黃河有事為利等弊端,並列舉了江南河工十病與河南河工三病。沒想到的是,高宗皇帝受和珅等人蒙蔽,一味偏信調查官所言,認為湯乾學所奏各款“俱係空言”,無一可采,並將湯乾學發配充軍。

經此一事後,中外臣工均默認成規,乃至宣宗皇帝時有心徹底整治卻難以施行了。

據微臣所知,昔日宣宗皇帝為徹查河工,亦派出宮中親信和朝中禦史大員前往,但卻收效甚微。原因就在於河工一事牽扯太多,時間又長,因此難理出頭緒,最後的結局往往是禦史大員們被迫就事論事,查處幾名官員,以給朝廷一個交代。”

“那愛卿的意思是,這次朕派蘇廷魁去起不上什麼作用了?”兆華反問道。

“蘇大人鐵麵無私,以直言敢諫之名享譽士林,此番前去必有所獲。不過恕臣直言,蘇大人若想就此徹底理清河工之事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兆華也知道“蘇大人虎軀一震,大小貪官抱頭鼠竄,河工遂大治”的情況隻能出現在YY小說中。可眼下魏源有沒有治河的好辦法呢?

“愛卿既然深知河工之弊,想必早有治本之法。”兆華試探著問道。

魏源大概是有備而來,也可能是早就對治河胸有成竹,竟然不假思索的說道:“在臣看來,根本之法唯有河道北徙一途。5CcC.nEt”

說完這句話,魏源抬頭看了一眼。當他看到兆華聚精會神而又頗為期待的表情時,便緊接著說道:“微臣自從出生以來,黃河決口不下數十次。年年修堤,年年決口,所以臣以為,黃河決口絕非靠人力能強塞。昔日大禹治水之所以能成功就在於因勢利導,不事堵而事疏。大禹將孟津以下黃河分為兩路,一路走冀州漳河,一路走漯川濟河。之後黃河暢行千年而未有大災。”

這時候魏源又微微抬了一下頭,想看看兆華愛不愛他所說的這些話。

“愛卿有什麼盡管一直說下去,說得越詳細越好。”兆華欣慰地說道。

“是。史書載,自周定王時,黃河失冀州故道,奪濟入海,東行漯川。後來東漢王景治河,沿用此道,加高堤壩,複又行之千年而無水患。閱魏、晉、南北朝,迨唐、五代,猶無河患,是大禹後的又一次大治。微臣覺得,之所以不用冀州漳河、衛河之故道,而用兗州漯川之故道全在於倚地形而因勢利導。此外,借濟河的清水,衝刷濁淤的黃河,藥對證而力相敵,其效果絕非淮河,泗水那樣的小流所能達到。

北宋時候黃河決口北徙,幾複故道,但宋人恐河道入契丹境,則南朝失險,故興修六塔二股河,欲挽之使東,卻不知講求漯川故道。所以說宋人治河的根本目的在於以河界敵,而不是為了防止水患而治河。

到元世祖至正年間,邢州(俺老家)人郭守敬主持開通會通河,盡斷北流,專以淮河受黃河之水,從此河患始亟。而元朝之所以讓黃河改道南流,其根本目的在於借黃河水周濟大運河,而不是為了防止水患。

明代以來,如潘印川、靳文襄,但用力於衝刷河床,目的同樣是為運河通航著想。有明一代諸臣修複之河,皆不數年、十餘年隨決歲塞,再也沒有王景治河千年無患的事了。

難道說明代之後的諸大臣才幹皆不如王景?或者黃河水勢遠超漢代?顯然不是,黃河難治的根源在於以河通漕為根本目標,而把防止水患放在其次。

微臣以為,今既廢漕運,則河工自當以治河為本,而根本之法便是用昔日王景之法,人工使河道北徙,恢複洛川故道,沿大清河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