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內心的期望是源自於自身立場,亦或者是某些不為人知的恩怨,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不得而知。
但可以知道的是,王羲之與蘇軾的這一戰,不論結果如何,都將給在場的所有聖者展現出一些他們從未見過的風景,從未到過的遠方。
雖然此時眾聖距離飲馬湖畔有整整一百裏的距離,他們甚至看不到對戰雙方的身影,但這並不礙於他們去感受這一戰的過程。
聖道一途,比看更重要的,是悟。
所謂悟,便是感受。
不論是去感受空氣中才氣波動的變化,亦或者是空氣中溫度的升降,甚至於不朽域上紫金光輝的強弱,都是極為難得的體驗。
至於最後到底能悟到多少,就看個人智慧了。
便在此時,帝師輕輕揚起了脖子,用他那雙空洞而無神的雙目掃向身前一丈開外的不朽壁壘,沉聲道了三個字。
“開始了。”
一時之間,眾聖俱靜。
……
飲馬湖畔,王羲之與蘇軾相對而立,彼此相距不過五尺,如果按照一般的文戰標準來看,這樣的距離似乎也太近了一些,很不適合戰文的激發,反而更適合武者偷襲。
但這場戰鬥原本就不是一場普通的文戰。
與戰的雙方也不是普通的文人。
他們一位代表了這個世界上最高的書法造詣,另外一位則當世詞道第一人。
隻要他們願意,那麼這場戰鬥就能在任意的距離之內,在任何的時間當下發生,但在這之前,王羲之還是屈身拱手而道:“請賜教”
於此,蘇軾坦然受之,因為他比王羲之更早邁入聖境,也比王羲之更先看到聖階之上的景色,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
屠生是先教了他作詞,再教王羲之行筆的。
所以他是王羲之的師兄。
因此麵對王羲之的禮節,蘇軾隻是微微頷首,笑道:“請。”
隨著這一字落下,王羲之手中的墨筆動了,於是在空中出現了一條長及百裏的墨線。
從飲馬湖畔一直延綿到不朽域的盡頭。
白劍秋對蘇文說,決定一場文戰勝負的關鍵之一便是行筆誦文的速度,比如白劍秋手中的殺破狼便隻需要三筆。
那麼,王羲之寫就一幅字帖需要多少筆畫?
答案是,一筆。
一筆之間,空中的那道墨線便自主地凝結成了一個個婉約含蓄的墨字,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若輕雲之蔽月,若流風之回雪。
這便是神來之筆。
“計與足下別廿六年,於今雖時書問,不解闊懷。省足下先後二書,但增歎慨。頃積雪凝寒,五十年中所無。想頃如常,冀來夏秋間,或複得足下問耳。比者悠悠,如何可言。”
《積雪凝寒帖》。
一帖之下,空中有雪翩然而降,寒風攜裹著凜然之意吹拂得空中輕雲若飄若離,飲馬湖麵的寒冰映照著其下流水潺潺而動,整個世界仿佛立刻就回到了數月之前的凜冬之夜。
同時,這也是書道二重境,行雲流水。
岸邊的垂柳積雪難負,頓時將腰身壓得更低了一些,柳木被寒冰刻出一道道深痕,即便被雪色所掩,也能看到那一道道凹槽,讓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