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茬泛青的男人麵色一滯。在他的記憶裏,那場往事早已被烈酒浸泡得模模糊糊了,隻留下囫圇的殘渣和女人蒼白的臉。他一直以為關鍵時刻是自己的父親在幕後奔走,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樓霄斜睨了被關在裏麵的太子爺一眼,已經猜出他心裏的想法:“顧老爺子沒這麼大的麵子。”男人沉聲道:“雖然他在港城風頭一時無兩,可放眼天下,“風雲會”又算得了什麼!”
“……是馳衝!”顧威不願承認,但不作他人想。
青年莞爾讚道:“還不算太笨!”他用絹巾擦了擦白淨的手,平淡道:“馳二爺與向家千金新婚之夜,洞房花燭,原本是人生最暢快的樂事,就連“風雲會”的掌權人也不忍為此事叨擾。隻有梅之宜,懷揣兩個月的身孕,背著你的父親,舔著臉皮冒雨在淺微山馳宅外侯了大半夜。最後才驚動了馳家家主,讓NY幫賣麵子放了人。可是你的繼母為了此事,付出的代價也不小……雨夜流產,從此永遠失去了為人母的資格!”
顧威大驚,連聲音都在顫抖:“你說的……是真的?”
“人都死了,我有必要騙你嗎?”溫潤如玉的青年轉動著輪椅,離隔離窗靠近一些,微微笑著:“她為你做的,還遠不止這些。你卻恩將仇報,豬狗不如!”
身陷囹吾的顧家太子爺雙目緋紅,咆哮道:“樓霄,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青年嘖嘖歎息:“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有時候,你所厭惡的敵人,往往是對你最無私的……你所信賴的朋友,不過是虛偽的君子。有的人,沒有眼睛,反而內心清明。有些人,白白長了一雙招子,卻是有眼無珠……太子爺,很不幸。你就是那樣的可憐蟲——有眼無珠!”
自此,顧威腦海裏已是一片空白,一個熟悉的、沙啞的聲音在他耳畔反複回蕩,揮之不去:“樓霄,是你算計我?”不是疑問,是肯定。
青年望著自己的腿,自憐道:“大少爺,不要血口噴人……像我這樣連路都走不了,隻能整日待在閣樓裏的廢物,如何算計你?”男人根本不承認那些陰謀,眼睛裏都是被澄淨掩蓋的黑暗:“……如果我是你,不如好好想一想前因後果。誰離你最近,誰知道你的一切,誰可以主導你的情緒,在你身邊……誰下手最容易!”
一個名字呼之欲出。顧威震驚地搖著頭:“不可能!”那人,跟了他三年,自己視如兄弟,情同手足。他不相信,背叛自己的人會是……
“我想,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訴你。”輪椅上的青年一字一句道:“展夢楊與馳家大夫人曾是一對戀人,這在陽明附大,人盡皆知。後來,盛鼎危機,馳衝乘機占有了向家二千金,拆散了那對小情侶的大好姻緣……”
“荒謬!這與展夢楊背叛我,有何關係?”聞言,沉不住氣的顧家太子爺反駁出聲:“即便他想報複馳衝,同我交好,借助“風雲會”的力量與馳氏對抗,不是更合理嗎?”
“嗬嗬。”青年笑出聲來:“大少,你別忘了——“風雲會”掌權的,不是你!馳二爺與顧老爺子的關係,人盡皆知,馳氏與“風雲會”互為助力,同氣連枝。所以,展夢楊借你的酒,製造了“寧雨欣事件”,讓周韜和江萬權叛出,“風雲會”元氣大傷。如果顧家無法主導這股勢力,最終自然會有人取而代之。到那個時候,才可以真正利用“風雲會”抗衡馳氏……所以,展夢楊要對付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父親!”
自此,所有陰謀都被青年選擇性的晾曬在了陽光下,卻把自己分離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人,是顧威的!事兒,也是顧威犯的!結局,自然由他一力承擔。
樓霄走後,顧家太子爺麵如死灰坐在原地,憤怒、沮喪、懊惱統統無濟於事,隻有等待審判的命運。
寂靜中,身後的獄警仍舊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聲在他耳邊道:“二爺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