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淺聞言看去,隻見年輕了十多歲的後媽正溫和的對她笑著,端著個搪瓷碗。
“嗯?”
“哎,丫頭你可醒了。你爸剛去縣裏請醫生了,等他回來就給你帶新輔導書,啊。”方媽媽把搪瓷碗放在小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有點不敢靠近方淺的意思。
大夢如初醒,方淺有些明白自己才處境了。雖然這種重生的說法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可她更不信和燕語生一起經曆的那十多年真的是夢。當初她也曾想過,自己的人生重來一次,會是怎麼樣的。
方淺眨眨眼,輕輕的嗯了一聲。
“媽,我夠不著。”
方媽媽愣了一下,隻當是方淺病糊塗了才叫她媽。
“哎,媽喂你。”
方媽媽順從的端起搪瓷碗,又想了想缺個勺子,放下碗又去拿勺子去了。
門簾被放下了,方淺也終於徹底明白過來了。
她這是重生到她十三歲高燒昏迷那時候。她還記得她爸說過,她十三歲的時候去大窪裏玩,被大窪裏的蛇咬了,回來又是發燒又是休克的,差點就沒了。
後來還是她爸去縣裏請了人,打了十分貴重的蛇藥才緩過來。為了這,她家就拖了一身的債。
看現在這樣,債已經欠了,她爸這次去縣裏,是給她請醫生打退燒針的。可她現在已經沒事了,也就沒必要再叫她爸花那份錢了。
“媽,我爸走了多長時間了?”
方媽媽一勺一勺的喂,還不時拿手絹擦擦方淺的嘴角。“才走一會兒呢,這會兒怕也就到了村口了,咋了?”
“沒事,媽你去叫爸回來吧,我沒事了,現在也不發燒了。”
方媽媽顯然對於方淺叫她媽有點不習慣,但開心倒是真的。“那可不能,郎中還沒給你打針呢,咋就退燒了?咱不差那點錢,啊。”
“不是,你摸摸我額頭,我真的好了啊。”說著,方淺拉著方媽媽的手去摸自己的額頭。方媽媽受寵若驚的摸了摸,還真的不熱了。
經不住方淺再三的說動,瞧著方淺也真的不燒了。方媽媽也就去隔壁家說了聲,拉上他家大黃狗出去找方爸爸了。
方淺虛弱的翻了個身。側躺著看她家的院子。
她家窮,窮的叮當響。
早先跑去大窪裏,還是因為她爸手頭緊,沒錢給她買輔導書,才鬧氣跑到大窪裏玩的。結果不小心被蛇咬了,虧了還不是劇毒蛇,這才留了口氣。被去種地的鄰居見著了,就給背回來了。
她爸和她現在的媽是二婚,這事兒在這個時候那真是了不得的。為了這她爸在村裏還被人批鬥過幾次。但由於她爸本性老實,又是這個村裏唯一的裁縫,穿戴還得靠他,村裏那群搞批鬥的人們這才沒往死了批。
後來大改革開始,冤案一個個的翻身了,這才沒人提這事兒了。
她弟弟倒是她後媽給她生的親弟弟,隻是她以前不喜歡他。
以前,她總以為是方媽媽害死了她親媽,弟弟方睛搶了她爸的關注。可後來她遭難被勞改的時候,也是這倆人拚了命在人們麵前維護她的。別人對她的一點點好,她都記著呢。
再醒過來的時候,她爸已經坐在她身邊了。手裏拿著一杯水,著急的看著自己。
“爸。”
“哎,餓,餓了不?”方大山淳樸的愛意,結巴了半天,隻用了這句話來表達。
“餓了,我想吃棒子麵粥。”
“大雲啊,給大丫頭盛碗粥。”
“哎。”
屋外傳來方媽媽幹脆的聲音,接著就是簾子被掀開,方媽媽端著碗頭裏進來,方竟也在後麵偷偷的扒著門縫看她。
“媽,我自己吃吧。”方淺自己坐起來,看了看她爸帶著深深皺紋的臉,他臉上明顯還有些詫異,大概是奇怪她怎麼突然就叫媽了。抬頭看了看方媽媽,見方媽媽一臉笑的也看著她。
“爸,你怎麼了?”
方大山回過味兒來,抹了把臉笑了。別管大丫頭這是咋了,她肯認大雲就是好事兒啊。這丫頭病了一次,咋就這麼懂事兒了呢!
“沒事兒,沒事兒,你吃吧,我幹活去,老孫家過幾天娶媳婦,那件紅棉襖還沒做完呢。”方大山笑嗬嗬的走了,方媽媽給她又偷著塞了半塊黃麵饅頭,也若無其事的走了。
方淺粥喝了一半就喝不下去了,可還是就著粥,吃了幾口方媽媽給的饅頭。
“小竟,你過來。”
方竟一直就沒走,扒在門檻上偷著看她,看她手裏的黃麵饅頭和粥吞口水。聽見這個不怎麼待見他的姐叫他,有點害怕的往方淺那邊挪了兩步。兩隻小手背在後麵,站的挺直低著頭說。
“我,我沒想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