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門前,他隻胡亂喝了小半碗稀飯,就打了一小碗麵漿糊,用袋子裝著來這裏貼告示了。
先前興奮,還不覺得,這蹲了一個多時辰,都快到中午了,心裏那熱乎勁兒早沒了,就越來越覺出餓來。
這是真餓啊!
稀飯消化完了,剛舔的麵漿糊也消化完了,李雲絕就感覺自己瘦了。
至少從側麵來看瘦了,已經前心貼後背了。
還自產調味料,胃裏的酸水兒不斷往嗓子眼兒湧。
好不容易壓住,又有種要幹嘔的感覺,酸水兒再次翻騰,嚇得李雲絕連忙平心靜氣,使勁回憶《克邪妙法集錄》裏麵的法術,來轉移注意力。
如此苦難之際,偏偏天漢橋上大傘篾棚下的吃食攤販,非常無良,把不知道什麼葷素的食材,用肉油煎了,滋滋地直冒煙。
那油煙氣,被風一吹,排山倒海般往李雲絕這邊湧來;焦香甘肥的味兒,不斷躥入鼻子,搞得他更加難熬、更加憂傷了。
再看看天漢橋上,隨意購買、暢快大吃的食客,李雲絕饑餓難當之餘,忽然又有了個充滿哲理的想法:
如果你感到負重前行,那一定是有人替你歲月靜好。
其實,李雲絕蹲地處,離天漢橋上的攤販,也就二三十步之遙,他去買點吃的,根本不妨事。
但阻礙他的,難道真是寸步不離的蹲守嗎?
那其實是無所謂的,真有那麼多好生意,等著他這種街邊的貨色接?
最關鍵的是,他現在兜裏一文錢都沒有!
誰叫他早上出門時,雄心壯誌過了頭,立誓一文錢都不帶,就要靠開張賺的錢吃中飯?
當時覺得新店開張、天下我有,現在……李雲絕後悔了。
“到底年輕,衝動了,衝動了。”
“要不,我去大善人孟廣春,設的施粥點,討點粥喝,墊墊肚子?”
“……還是算了。”
“我可是星上屋的東主,讀書人出身,怎麼能跟乞丐流民一樣討飯吃?”
大宋良家子的驕傲,阻止了李雲絕去白吃白喝,決定繼續強行忍餓。
但也就忍了一小會兒。
當又一縷煎肉的香味兒,鑽進鼻子裏,李雲絕已經動搖了。
施粥點可以不去,但去天漢橋上看看,看看有沒有好心的攤販爺叔,賒點東西給自己,總可以吧?
大不了將來,他們有活兒要找星上屋,給打個八折?
這一刻的李雲絕,蹲在槐樹蔭裏,餓得昏昏沉沉,猥瑣而狼狽。
如果將來被人知道,他還曾有過這樣的狀態,那無論敵友,一定都笑得打跌,簡直不敢置信!
因為餓得頭暈眼花,李雲絕不停吞咽口水之餘,眼神渙散,根本沒注意周圍的情況了。
其實這時,有個管家模樣的青衣老者,走了過來,看看公告牌上星上屋的廣告,又看看李雲絕,如此來回好幾次,顯然在確認李雲絕,是不是廣告上說的那位滅妖高手。
大致確認就是他,沒旁人,這老者便走到李雲絕麵前,低頭道:“你就是星上屋那高人?”
李雲絕愣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等弄清楚情況,他一個猛子站起來,也顧不得差點一個趔趄沒站穩,就連忙叫道:
“正是!正是!我便是星上屋首席滅妖師,李雲絕!”
“哦。”老者點點頭,問道,“那你是法師?”
“不。”李雲絕一臉嚴肅,“嚴格來說,我是劍法雙修。”
“哦?不簡單。”老者再次打量少年,“那你是滅妖人行會的成員嗎?”
“初出江湖,還沒來及去加入。”李雲絕理直氣壯道。
不過很快,他話鋒一轉,壓低聲音道:“不過,其實我是伏魔司的……人。”
本來有些失望的青衣老者,眼睛一亮,拱手道:
“失敬,失敬,沒想到是伏魔司的人。我說呢,如此年輕後生,怎敢到宋老幺的滅妖牙行來貼告示?老漢沒想錯,果然有門道。”
“嗬嗬,嗬嗬。”李雲絕幹笑兩聲,不想就這個問題再討論下去,連忙道,“老人家,你有活兒?”
“有。不過,你嘴嚴不嚴?”
“嚴不嚴不知道,但守口如瓶,是本滅妖師唯一的缺點。”
“懂了。那我這裏,有個……八百文的活兒,你願不願意接?”
“我願意!”
“那好,小道長,我們到那邊說。”
等二人,來到附近一處僻靜的巷子裏,老者把事情一說,李雲絕才知道,原來這老者,叫羅忠,是京城神衛軍巡城指揮使,羅定遠家的管家。
最近羅指揮使家,出了點橫事,他的寶貝兒子羅青友,二十歲出頭,讀書刻苦,經常讀書到深夜;以前也沒事,最近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變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