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的鑼鼓聲中,終朽不用掩飾地自言自語:
“是宋廷的走狗吧,鼻子居然這麼靈。”
“好事好事。”
“既然來了,就順道陪葬吧!”
“本來還想讓咱的新同僚,多得意一陣,既然如此,那現在就,嗬——”
終朽獰笑一聲,把手一伸,一隻漆黑的木哨,瞬間出現在醜陋的手爪中。
他將木哨湊近了嘴邊,運氣一吹,便有一陣尖細低沉的哨音,忽然穿破了夜空,穿透了喧天的鑼鼓聲,傳向了下方的街道裏。
這樣古怪尖銳的哨音,大部分人,都沒聽到。
但李雲絕等星上屋之人,各個靈覺不凡,盡管周圍一片嘈雜,但還是聽到了。
雖然不明其意,但直覺著不好。
李雲絕這時也不再藏著掖著,立即直起腰,打個手勢,大吼一聲道:
“衝!”
星上屋諸人,便奮力撥開人群,朝那個異常的龍魚王燈殺去!
但還是晚了一步!
尖細哨音一傳到魚王燈精耳中,他一陣狂喜,再也不特意壓製體內磅礴的妖力。
他搖頭擺尾,龍頭昂起,仰天狂笑。
伴隨著怪誕詭異的狂笑,他龍口中朝四麵八方,噴射出熾熱無比的燈火赤焰。
霎時間,火落如雨,燒得滿街人群驚聲慘叫,四散奔逃!
如此擁擠的街道,不用說直接被燒到,光是這樣驚慌失措的奔逃,已經能釀成災難。
許多人被推倒在地上。
轉而被無數腳踩到,很快便生死不知。
熾烈的燈火赤焰,不僅燒人,還向四麵八方的民房中雨點般落下,引起了一處又一處火災。
更要命的是,七個舞燈的黑袍人,也一掀兜帽,露出可怖的麵容:
他們臉型狹長蒼白,如同長歪了的蘿卜,十分醜陋可怕;
他們的身軀,盤轉扭曲,泛著青綠色,如同覆蓋了青苔的枯木——
不,事實上,他們就是陳年的腐爛枯木成精!
七個青苔枯木精,一邊繼續舞動魚王燈,一邊嘶聲吼叫,朝四處噴吐出綠幽幽的毒水。
這些毒水,不僅不會澆滅赤焰燈火,反而還能助燃,讓烈焰更旺。
更可怕的是,它們甚至比烈焰還要陰險可怕,一旦沾到人身上,便嗤嗤冒煙,皮膚血肉飛快腐蝕,瞬間讓人痛入骨髓!
刹那間,慘叫聲更加響成一片。
赤焰飛灑如雨,毒水四處飛躥,本來熱鬧歡騰的海街鎮,這時候仿佛成了人間煉獄一般。
本來喜慶漂亮的魚燈們,也都被拋散一地,或燃燒,或被踩得支離破碎,樣子十分淒慘。
這時候,聽著百姓的慘嚎,看著可怕的景象,李雲絕等人,全都心情沉重。
李雲絕十分自責。
他現在真的很恨自己,沒能更快地發現異常。
他也恨自己,本事還不夠強,要是舉手抬足間,就能將妖邪擒拿斬滅,也不會讓這麼多老百姓受苦。
客觀說,他對自己,還是過於求全責備了。
他和夥伴們,已經夠快夠機敏了。
實在是邪教的播災使者,製造災難的經驗太過豐富。
無論事先的蠱惑、事中的隱藏,還是最終出手的狠辣果斷,都讓災禍的發生很難避免。
換句話說,就算經驗更老到的張破嶽、丘人傑兩位副統領來,也未必能做得比李雲絕好。
事實上,隱藏屋脊的播災使者終朽,剛發現李雲絕他們的異樣蹤跡時,心裏還是一愣的。
李雲絕固然自責沒有更早地發現,那終朽內心裏,又何嚐不在鬱悶甚至驚奇?
他也在怪自己,沒早點發現這幫“朝廷鷹犬”呢。
這時海街鎮上,如潮的慘叫聲中,還響起魚王燈精的瘋狂叫喊:
“忘恩負義的小人,都給我去死吧!”
狂喊了幾聲,他又尖聲吼起了口號:
“聖劫萬載,獻我殘軀,世界日落,真神降臨!”
口號聲剛一響起,那七個青苔枯木精,也扭動著身軀,蒼白的臉上一片狂熱,跟著喊起來:
“聖劫萬載,獻我殘軀,世界日落,真神降臨!”
慘叫聲本就撕心裂肺,再響起詭秘狂熱的邪教口號,便讓海街鎮更如同一座可怕的修羅場。
突然遭此大難,老百姓們根本無力抵擋。
倒也有幾個維持秩序的鄉丁。
但說到底,這些人,也就能在不需要維持秩序的時候,維持秩序。
真出了事,需要他們維持秩序時,他們也就成了導致混亂秩序的一員。
他們跟著老百姓,一起逃竄,一起嚇得哭了。
海街鎮,真的是民風淳樸的地方。
而且麵朝東海,不似西域、北境、南疆。
那些地方多年戰亂。
兩浙路這裏,真的是大宋統治的核心,承平日久。
就因為承平日久,多少年沒經過大難,最大的擔心,不過是出海後的遠洋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