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暴風雨侵襲了整個城市,明德集團的工程部通知柳青陽,因為天氣原因,老人院修繕工程暫停。柳青陽也沒閑著,帶著現場的照片和工程部之前測繪的圖紙,冒雨拜訪了他爸爸的老工友們,請他們幫忙出主意想方案,然後整個周末都窩在張小同的咖啡館裏寫新的策劃案,他是真的想要做一個漂漂亮亮的工程,認真負責到底。
轉眼就到了周一,大雨終於停了,柳青陽騎著摩托車,穿過大半個積水的城市,帶著新做好的方案到了養老院,準備重新開工。結果一到門口他就被養老院門口明晃晃的大橫幅嚇得差點從摩托上摔下來,隻見那橫幅上麵分明寫著:“明德集團老人院修繕竣工典禮”。
“這他媽怎麼回事?”柳青陽忍不住抓住一個路過的員工爆了粗口,對方正小心翼翼地往養老院裏搬綠植,被他嚇得一哆嗦,險些砸了手裏的東西,十分沒好氣地回吼:“忙著呢,別擋路!”
柳青陽知道為難一個普通員工沒用,他無奈地看著明德的人進進出出,搬來更多的鮮花和綠植裝點會場,幾輛大巴車停在不遠處,老人院的老人們也被接回來了。
“劉念!你是不是瘋了!”柳青陽跑進院子,終於在主席台附近堵到了劉念。陳一凡也在,看到柳青陽這麼急,也放下了手裏的事,問:“怎麼了?”
“他沒跟你說?”柳青陽不管不顧地吼道,“這樓的承重牆發生了沉降,非常危險,他答應我工程重新評估,結果居然偷偷找人繼續施工!劉念,你他媽太不是個東西了!”
劉念很少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痛罵,他想發火,但是看到周圍員工紛紛好奇地望過來,看到陳一凡陰沉的神色,隻能勉強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我說過了,交易會之後,工程可以重做,把整棟樓重新翻修都沒問題,但是現在,理想國等不起。柳青陽,你知道每耽擱一天,集團需要支付多少貸款利息嗎?”
站在一邊的陳一凡知道,劉念這句話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她看了看正在各處拍照的記者們,又看了看由明德員工們攙扶著走進來的老人們,在劉念叫張森周瑤等人先把柳青陽帶走的時候,她什麼都沒說。等到員工們都不再關注他們這裏的小風波,陳一凡才冷冷地看著劉念說:“我以為你至少能對自己的工程負責,我又失望了,劉念,是不是我根本不應該對你抱有一點點希望?”
“一凡,我……”劉念著急地往她那裏走了一步,想要繼續解釋,沒想到陳一凡幾乎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她不信任他了。
那一刻劉念幾乎是絕望的,好像一個疲倦的旅人,走過了漫長的路,卻再也找不回自己的故鄉。他站著不動,看著他愛了很多年的女孩,良久才勉強擠出一句:“我們……回頭再談,典禮就要開始了。”
陳一凡搖搖頭,轉身就走,她今天不想也不能跟劉念一起演偶像,她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麼個潦草不負責的工程,還要說成是對社會的慈善回饋。
她也不想聽劉念的漂亮話或者記者們的恭維,或者她就不該來,她也許應該回辦公室去,除了理想國,明德還有幾個項目正要開盤,她有很多事需要忙……
她甚至沒意識到給自己找了這麼多要立刻離開這裏的借口,僅僅是因為她不能去找柳青陽,她不太敢麵對那個年輕人純粹的怒火,因為在這件事上,柳青陽是對的,而她,某種程度上就是劉念的幫凶。為了壓上一切的明德集團,她沒有立場也絕對不能在這時候阻止竣工儀式,甚至還要祈禱典禮能夠平平安安地結束,給之後的交易會爭取更多的籌碼。
陳一凡打開車門,鑽進自己的車裏,無力地伏在方向盤上好幾分鍾,隱隱約約還能聽到院子裏的掌聲和歡呼,然而這些熱鬧隻能讓她更難過,她不敢想象被信任的人背叛、被同事控製著的柳青陽該有多難受多傷心,她不知道以後如何再麵對他,還有……他那總讓她想起太多往事的臉。
她深深吸了口氣,勉強發動汽車,然而還沒來得及踩上油門,她的車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幻覺,因為從養老院的方向,傳來了人們刺耳的呼救聲,擴音器裏傳來劉念故作鎮靜的聲音:“大家不要慌,先扶老人們撤……”
真的出事了!陳一凡連車門都沒鎖就衝了回去,她逆著慌忙逃命的人流勉強擠進了養老院,隻見幾分鍾前還修整得表麵光鮮的大樓,一角已經坍塌,塵土飛揚,張森和另一個員工架著周瑤正往外跑,她的一條腿上都是血。
“柳青陽呢?”陳一凡腦子嗡了一聲,想起之前劉念叫張森他們幾個人把柳青陽拖進養老院的樓裏“控製一下”,現在,他跑出來了嗎?
“危險!”劉念不知道什麼時候擠到她的身邊,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叫了救援,你別……”
陳一凡反手甩開了他,慌急地衝進了正在坍塌的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