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哥老臉一紅:“咳咳,這是藝名,咱現在也是搞藝術的了,得有個藝名是吧。哎,我說小柳,我之前聽圈裏兄弟說,你家裏遇上點事——是真的?”

轉眼就從“柳少”變成“小柳”的柳青陽點了點頭:“我聽說……這行收入挺高的。”

“可不是,有本事就能出頭!你放心,哥罩著你,誰沒個大起大落的,好好幹,過兩年說不準你就紅了成大明星了呢!”俊哥熱切地把他往裏帶,“要擱別人,我可不能這麼輕易讓他上場。你就不一樣了,藝高人膽大,當年我把辛辛苦苦幹起來的車行都盤給你了,就是看中你真懂車會玩車!”

柳青陽到底不是當年無憂無慮任性天真的“柳少”了,他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妥:“我看挺危險的……”

俊哥不在乎地給柳青陽點根煙:“什麼事沒危險?天天在家待著還有得癌症的呢。我說兄弟,趁有機會多賺點錢,比什麼都實在!”

他的話音未落,廢車場裏傳來翻車的聲音,柳青陽忍不住探頭關切地看過去:“又出事了?”

俊哥趕緊按住他,舌燦蓮花地繼續說:“沒事沒事,甭管他——柳少,你跟我幹,憑你的本事,咱能混到好萊塢去你信嗎?”

幾個人抬著一個全副武裝的車手從裏麵一路小跑地出來,一個助理邊打電話邊揮手讓他們快點:“送醫院,快點叫救護車!”

柳青陽看著那個受傷的車手,六萬塊錢的誘惑一下減弱了。按理說,柳少從初中開始玩摩托,斷過手斷過腳,並不知道害怕,但是現在的柳青陽不能躺著進醫院,他爸沒了,他媽等著錢做手術,他們還欠著一屁股債……俊哥看出他的猶豫,立刻拍拍柳青陽:“你們家那事,得幾百萬才能平吧?哥給不了那麼多,不過……一百萬,我隻簽你一年,一年以後,你還可以漲價。”

柳青陽被這個價碼震了一下,他的喉嚨動了一下,艱難地拒絕:“俊哥,不是錢的事。”

俊哥顯然信仰“金錢就是萬能的”,他掏出手機:“給我賬號,這場你漂漂亮亮地給幹完了,哥先給你打五萬。柳少,大老爺們兒,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給個痛快話,救場如救火,都等著呢。”

“五萬”像個咒語,剛剛好就套住了柳青陽的死穴,他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俊哥大喜,立刻攬著他的肩膀,帶他去化妝換衣服了。

一開始進行得還算順利,估計是劇組也要看看新來的特技演員有幾斤幾兩,柳青陽駕駛著劇組的破摩托車急轉急停,拍攝了若幹遠景和追逐戲。導演對他讚不絕口,在天將將擦黑的時候,他們決定拍攝一場高難度的動作戲。

工作人員架設好了燈光和收音裝置,攝影師排好了軌道,準備就緒,柳青陽望著足有三層樓高的陡坡皺緊了眉,導演還在他耳邊大聲地囑咐:“一會我喊開始,你就從這下去,記住空中開槍的姿勢一定要穩住!”

柳青陽懷疑地看了看他的摩托車:“我……我這麼下去,怎麼落地?”

導演十分不在乎地一揮手:“落地鏡頭演員自己補,你不用擔心。”

“我擔心的是我自己!”柳青陽十分不客氣地懟了回去,“這破摩托連減震都沒有,你叫我自己當人肉墊子嗎?”

導演愣了一下,隨即開始叫俊哥:“俊哥,你這哥們兒行不行啊?!”

柳青陽並不打算聽俊哥繼續忽悠他:“導演,我要真死這兒了,你們也得停工協助公安調查,咱們能不能換個安全點的方案?”

“不可能!那怎麼可能呢?!我跟你說,這是全片最出彩的一個鏡頭,必須完成!”導演吼道,“不行換人,俊哥,找個能幹的來!”

俊哥也不說話,張開手指,一隻手跟柳青陽比了個“五”,看柳青陽還在猶豫,就伸出另一隻手,又加了一個指頭。柳青陽額頭有冷汗,卻在“加一”漲到“加三”的時候,跨上了摩托車。

導演大喜,立刻揮手讓攝像準備,各部門就位,燈光聚焦柳青陽。摩托車開始轟鳴,柳青陽咬緊牙關,轉動了油門,摩托車筆直地向前衝去。

片場所有人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關切地看著柳青陽。喜歡飆車的少年都愛死聚光燈照耀著自己的感覺了,可是柳青陽已經不是當年什麼都不懂的年輕人,他最後的理智讓他在衝出陡坡的前一刻,急停下來,勉強擦了擦冷汗,大口喘息著。

導演不幹了,他氣急敗壞地揮手讓攝像停下,跳著腳罵道:“你他媽什麼毛病?!能不能幹?不能幹快滾!別耽誤大事行嗎?!”

柳青陽絕望地看向俊哥,希望他這個武術指導能夠從專業的角度告訴導演,這動作不靠譜。沒想到俊哥並不理他,還把兩隻手都背到身後去了。

沒戲了,柳青陽站在高高的陡坡上,望向下麵的人,他終究還是扔下摩托車,自己走下去離開了。

背後依稀還能聽到導演的痛罵:“什麼人哪!喂!你就這麼走了?哎,誰想個辦法,先把那個摩托車弄下來!”

活該!柳青陽頭也不回地走開了,給錢就能隻起飛不落地了?你們那麼能耐,怎麼不自己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