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哦不對……”柳青陽看到梅道遠身後還跟著陳一凡,總算想起在辦公室他不應該太過沒大沒小,咳了一聲,十分端正地迎過去,“您怎麼來了?”
“我有事要跟劉念談談,路過你這兒,就進來看看。”梅道遠饒有興致地撿起一個矽膠手柄把玩著,春雨也站起來,客氣地欠了欠身:“梅先生,您好。”
梅道遠打量著她:“春雨,CIO,首席信息官,真是很年輕,你原來是劉念的助理吧?”
春雨點點頭,梅道遠接著說:“姓春嗎?這倒是很少見。”
春雨退了半步,明顯回避了這個問題:“劉總在開會,您可能要等一下。”
梅道遠笑起來:“好,沒關係,到了我這個年紀,最不缺的就是時間,跟你們年輕人不一樣。”
春雨遲疑地看著陳一凡手裏的公文包——那款式一看就是替梅道遠拿著的,她猜不出他們這又是什麼新戲碼,顯然連柳青陽也都蒙在鼓裏,剛剛梅道遠截住她的那句“永遠?”則讓她隱約有些不安,於是便快步走出去,給劉念打電話說明情況。劉念自然不能放著不管,於是幾分鍾以後,柳青陽、梅道遠、陳一凡就一起來到了劉念的總裁辦公室。
梅道遠幾乎沒給劉念客套的時間,他從陳一凡手裏的公文包裏抽出一個厚厚的公文袋,放在了劉念桌上:“你還記得它嗎?”
劉念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這個有些褪色發黃的牛皮紙公文袋就像是會咬人,他甚至不敢碰。
“五年前,梅恒葬禮之後,你和一凡送我回家……”梅道遠的目光有些飄忽,他看向劉念的方向,卻又沒有看他——劉念背後巨大的玻璃窗映出了他們一行人的影子,他自己坐在中間,身後是陳一凡和柳青陽,模模糊糊的,依稀是長大的梅恒和他一直愛著的一凡姐,梅道遠的聲音不由變得柔軟,他對劉念說:“你親手把這個交給我,股權讓渡書,你將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轉讓給我,沒錯吧?”
陳一凡顯然也記得這件事,她微微側頭,不忍回想最後一次送別梅恒的時候,梅道遠死灰般絕望的臉色,柳青陽趕緊伸手扶住她,握著她的手,給她溫暖的依靠。
劉念把這一切看在眼裏,胸口刺痛,整個人似乎被切成了兩半,一半咬牙切齒地叫著“誰也別想搶走明德和理想國”,另一半則哀哀泣血“一凡你真的不要我了嗎”,憤怒和傷心到了極致,他整個人動彈不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站在另一邊的春雨看得分明,一樣是五味陳雜,不知道應該傷心還是憤怒,然而在這樣的時刻,女性總是更能抵禦痛苦處理問題:“您手裏這份股權讓渡書,我們需要交由法務部門和財務部門共同驗證……”
“當然可以。”梅道遠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話卻是跟劉念說的,“五年前,我並不想接受這些,畢竟,再多的錢也無法把我的兒子換回來,但是你……你和一凡堅持這份補償,我就放著沒動,我昨晚看過,所有的手續都有公證,我現在要求兌現,應該不難吧?”
劉念似乎從一場漫長的夢中醒來,他擺手阻止了春雨的糾結和掙紮,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按滅了桌上的電子相框,那裏麵依然放著他和陳一凡的婚紗照。他知道這就是結束的時候了,自欺欺人毫無意義,他站起來,指指他的椅子,對柳青陽說:“這裏歸你了。”
柳青陽對於這個結果也毫無心理準備,他愣愣地看著劉念隻拿了那個電子相框就開始往外走,春雨則用內線電話叫人上來幫忙整理東西。她做了公司的首席信息官,可是涉及劉念,她永遠比最好的助理還體貼。
劉念在陳一凡麵前停了一秒鍾,他看著她,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他想說你是真的恨我,又想問你是不是從來沒有一天愛過我,可是今時今日,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陳一凡畢竟跟他相處多年,縱使從未相愛,卻依舊能感受到他的凶狠悲傷憤怒和絕望,可是梅恒的死徹底斷絕了她最後的溫柔和憐憫,她什麼也不說,隻是往柳青陽身邊湊了半步,握緊了他的手。
劉念轉身離開,他知道,他們之間已經永遠結束,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