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唯一站定在時聞家裏的門口,她從門外往內望,足可以看見屋裏的裝修不怎麼樣,大片的老舊牆皮,有斑駁脫落的跡象。
屋子裏的家具都很舊,她鎮定了下心神,走進去目不斜視說:“為什麼拉黑我?”
身後沒傳來回音。
她又問:“曾經的時大警官,就這麼沒度量?”
“穿鞋。”
片刻後,身後響起了時聞無波無瀾的平靜聲音。
她側目往後看,時聞的目光淡淡掃在她身上,他們目光對視,他不動聲色說:“不然到時候弄髒了家裏,打掃起來比較麻煩。”
江唯一幾乎凝滯在原地。
她小心地退回去,將自己的高跟鞋放在鞋架上,又找了一雙舊拖鞋,看著挺大,可能是蔣方穿過的那雙。
“穿新的吧,”時聞抬眼看鞋櫃裏,說,“那裏有。”
江唯一全程拘謹地完成了換鞋的一係列動作,慶幸是夏天,她不用擔心自己腳底的灰塵挨上拖鞋,到時候會洗不幹淨。
想著進衛生間裏洗洗,時聞的聲音又冷不丁提醒她:“我以為,我當初說得很明白了。”
既然分手了,那麼就是過客,不再見的話,對各自都好。
江唯一的聲線更顫抖:“那你為什麼騙我?”
不論是找了他的舅舅,聯合起來演戲騙她,還是拉黑她,裝作自己出國,已經不在江北這座城市的這樁事實。
時聞無論從哪一點上看,都很可惡。
既做著讓她心灰意冷的舉動,一麵又以她後知後覺的方式,讓她察覺到,他其實也是戀戀不舍,迫於無奈。
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無聲無息的冰冷擴散開,江唯一轉身走向衛生間,當他說的話不存在過。
反正時聞同樣,當她不存在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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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唯一從衛生間裏出來時,時聞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門虛掩著,兩個人隔絕開,即便是不言語,江唯一也懂得,他潛意識裏的逐客令下達。
她邏輯上能理解,可情緒不接受,時聞製定的法則對她而言,不公平,糟糕到了極點。
“呆夠的話,別忘記把門關上。”
他的聲音從門縫裏透過來,進她耳朵,仿佛裹著殘雪般淡。
江唯一顫抖,深深呼吸著,平靜著自己的氣息。
“時聞,”她走到臥室門前,照樣隔著門和他對話,聲音從門縫裏傳遞給他,沒什麼力氣,聽著極疲倦,“你為什麼給我送鞋?”
他沒回。
她繼續問:“你這麼聰明,猜到了剛才門外的是我對不對?既然這樣,為什麼又開門?”
時聞不能否認,也不敢否認,更否認不了。
她等待幾下,沒見回聲,走進了廚房裏。
冰箱裏的東西寥寥無幾,少得可憐,幾廳啤酒,幾盒速食便當,江唯一看了眼底部的生產日期,有一盒還過期了。
她將過期的便當丟進垃圾桶,想再在冰箱裏尋覓一些東西,可惜一無所獲。
時聞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臥室裏出來,他的眼漆黑暗沉,不動聲色看她。他唇色很白,也很幹,看著有段時間沒喝水。
江唯一走到他身前:“如果我下樓去買幾個菜,回來後,你還會給我開門嗎?”
“我不知道。”他說。
可能會,可能不會。
江唯一猜出意思,掃了眼他玄關,鑰匙串就放在鞋架上方,她越過時聞身邊,順手拿起,開了門。
“如果你趕我走的意圖不那麼明顯,我可能會更自覺。”
她嘀咕完這句,關上門。
樓下就有便利店和超市,她和蔣方來的時候觀察過,這是片臨街道的老式居民樓,富有生活氣息,就近就能供應上各種各樣的需求。
江唯一進了小超市,隨便挑了幾樣菜,簡單過頭,連結賬時,都催促著收銀員快些。
回到樓道裏,她卯足了勁,蹬著高跟鞋上樓,幾乎沒停。
用鑰匙成功開門的那刻,江唯一歇了氣,招呼在客廳裏的時聞:“我回來了。”
他沒吱聲,江唯一早就習慣了他的模樣。
走進廚房裏,將這幾個菜隨便炒完,煮的飯保溫了片刻,盛出來依舊很燙。冒出一片蒸騰白霧,江唯一透過白霧看時聞,霧氣繚繞裏,她的眼淚差點被熏下來。
時聞說:“沒必要做無用功,一一。”
“你管我,”江唯一吸了下鼻子,油鹽不進的模樣,“你不是讓我呆夠了再走?我現在還沒呆夠。”
時聞好笑似的回看她,良久,他問:“江唯一,你是不是無賴?”
“就無賴了,”江唯一眼睛發澀,慢慢說,“總比,再也見不到你要好。”
“嗯,吃完這頓飯就走,”時聞說,“到時候別來了,這裏不適合你。”
他慣會裝模作樣,任憑她表現得再傷心,在他看來,也好像可以完全不在意。
江唯一和他安靜吃完了這頓飯,時聞很瘦,但她沒有妄圖給他夾菜。她的動作始終很小心,連和蔣方吃得那麼飽,吃撐了不能再吃的狀態,也被她掩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