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南極(1 / 3)

我急不可待地來到平台上。是的,大海沒有被冰封。海麵上稀疏地漂浮著幾塊冰塊和幾座浮動的冰山。遠處,是一片波光粼粼的遼闊大海,鳥群在空中飛翔,魚群在水裏遨遊。海水的顏色因水深而異,從深藍到橄欖綠不一。溫度表指示的氣溫是零上3攝氏度,這是封閉在大浮冰後麵的相對春天。在北邊的海平麵上,遠處的大浮冰隱約可見。

“我們是在南極嗎?”我問尼摩艇長,心髒怦怦直跳。

“我也不知道。中午,我們要測定方位。”他回答道。

“太陽能穿透這麼厚的雲霧?”我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問道。

“太陽能稍微露一會兒麵就行了。”艇長回答說。

在鸚鵡螺號南邊10海裏的海麵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島,大約露出水麵有200米。我們向小島駛去,不過速度很慢,因為在這一片海域很可能會有暗礁。

一小時以後,我們抵達小島。然後,我們花了兩個小時環島轉了一圈。小島的周長大概有四五英裏。一條狹窄的水道把小島與一塊遼闊的陸地隔開,這也許是一個大陸,我們一眼望不到陸地的邊緣。這塊陸地的存在似乎證實了莫裏的假設。事實上,這位美國工程師曾經指出,在南極和南緯60度之間,海洋上覆蓋著體積巨大的浮冰,在北大西洋是永遠也見不到的。因此,他得出如下結論:南極圈裏有一大片陸地,因為冰山不可能在大海中央,而隻能在沿海形成。根據他的推算,覆蓋南極的冰層形成了一個直徑大約4000公裏的冰被。

此時,鸚鵡螺號害怕擱淺,停泊在離一片沙灘三鏈遠的海麵上。沙灘上懸崖峭壁林立。潛艇放下了小艇。艇長和兩個攜帶儀器的船員,帶著我和龔賽伊登上了小艇。此時是上午十點,我沒有看見尼德·蘭。顯然,這個加拿大人是不願意低頭承認南極已經在我們眼前。

沒劃幾槳,小艇就擱淺在沙灘上。龔賽伊正要往陸地上跳,被我一把拉住。

“先生,”我對尼摩艇長說,“第一個踏上這片陸地的榮譽應該屬於您。”

“是的,先生,”尼摩艇長回答說,“我之所以毫不猶豫地把腳踩在南極的這片土地上,那是因為,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在這片土地上留下過足跡。”

話音剛落,尼摩艇長輕輕地跳到了沙灘上。想必,一陣激動加快了他的心跳。他爬上了一塊傾斜成小岬角的峭壁。他交叉著雙臂站在峭壁上,紋絲不動,一言不發,目光熾熱,儼然已成了南極地區的主宰!五分鍾的陶醉之後,他轉過身來,麵對著我們。

“先生,請上來吧!”他朝我喊道。

我下了小艇,身後跟著龔賽伊,把兩名船員留在了小艇上。

這一大片土地上都是淡紅色的凝灰岩,仿佛是用碎磚鋪就的,上麵覆蓋著火山的岩渣、熔岩流和浮石。可見,這裏是一座火山島。某些地方還飄逸著火山氣體散發的硫磺氣味,這證明山體內部的熔岩依然具有強大的爆發力。不過,我爬上了一堵高聳的峭壁,在方圓幾英裏的範圍內沒有發現一座火山。我們知道,在南極地區,詹姆斯·羅斯[1]在南緯77度32分、東經167度發現了正在活動的埃裏伯斯火山和泰羅爾火山的噴口。

在我看來,這個荒蕪的大陸植物種類極其有限。黑色的岩石上長著幾片稀稀拉拉的地衣。一些微生胚芽,如退化了的矽藻——棲息在石英質貝殼裏的植物細胞,依附在小魚鰾上、任由海浪衝上岸來的紫紅和暗紅色長條墨角藻,是這個地區的全部植物種類。

海灘上軟體動物星羅棋布:小貽貝、帽貝、甲殼光滑的心貝,尤其是頭部長著兩瓣圓葉的長方形膜貝。我還看到許許多多長三厘米的北極貝,鯨魚一口就要吞下成千上萬。這種可愛的翼足動物,名副其實的海中蝴蝶,給岸邊未凍結的海水增添了無限的生機。

至於植形動物嘛,主要有淺灘上露出的珊瑚枝杈——按照詹姆斯·羅斯的說法,在南極海域1000米以下的深水層仍生長著這種珊瑚樹;接下來是,一些不大的海雞冠,大量的適宜這裏氣候的海盤車,以及平攤在海灘上的海星。

不過,在這裏,生命力最旺盛的地方還要數天空。成千上萬各種各樣的海鳥或在空中飛翔,或在海麵上飛舞,它們的鳴叫聲震耳欲聾。棲滿岩石的其他鳥類毫無懼色地看我們從它們身邊走過,親熱地擠到我們的腳旁。那是一些在水裏身手敏捷、反應靈敏——我們有時還誤以為它們是行動敏捷的舵鰹——而在陸地上卻笨頭笨腦、行動不便的企鵝。它們愛叫而不好動,不停地發出古怪的叫聲,成群結隊地聚集在一起。

在飛禽當中,我還見到了屬於涉禽類的南極白鴴,像鴿子那麼大,全身白色,喙短而尖,眼睛外有一圈紅色的眼眶。龔賽伊捕捉了幾隻白鴴帶回鸚鵡螺號。這種飛禽烹調得當,味道還是不錯的。幾隻翼展達四米的煤煙色信天翁從空中飛過,它們被恰如其分地叫做海洋禿鷲。此外,還有一些翼呈彎弓的巨大海燕——捕食海豹的行家裏手、黑白分明的小海鴨,以及各種各樣的海燕——有的是灰白色的,翼端有褐色點綴;有的是藍色的,為南極海域特有——從我們眼前飛過。我告訴龔賽伊“那種灰白色的海燕肥得滴油,法羅群島的居民在它們身上插一根燈芯作為燈來點”。

“就差這麼一點,不然的話,它們就是完美無缺的油燈了!”龔賽伊回答說。“不過,我們畢竟不能要求大自然事先讓它們長好燈芯啊!”

我們走了半英裏路,地上到處是企鵝壘的巢穴,一種專門為產卵而築的洞穴。巢穴裏逃出來許多企鵝,發出驢吼般的叫聲。它們黑色的肉很好吃,尼摩艇長後來下令捕捉了幾百隻。這種動物有鵝那麼大,背部深灰色,腹部呈白色,脖子上鑲著一條檸檬色的邊。它們任憑你用石塊獵殺,卻不知道逃命。

然而,霧還是不散。上午十一點,太陽仍然沒有露麵。因此,我開始擔憂起來,太陽不露麵,就無法進行觀察。這樣,如何確定我們是否已經抵達南極呢?

我去找尼摩艇長,看見他靜靜地倚靠在一塊岩石上,翹首仰望著天空。他顯得有點焦慮不安,悶悶不樂。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這個人雖然膽略過人,本領高強,但不能像操縱大海那樣隨心所欲地使喚太陽。

正午到了,但太陽一刻也沒有露麵。我們甚至無法看清它在濃霧後麵的位置。濃霧很快就變成了雪花。

“明天再說吧。”艇長隻跟我說了這句話。我們在滾滾濃霧中回到了鸚鵡螺號上。

我們不在潛艇上時,漁網已經撒下。我饒有興趣地觀賞著剛被捕上來的魚。南極海域成了大量回遊魚類的庇護地。這些回遊魚躲避了緯度較低的區域的風暴,但——說真的——卻落入了海豚和海豹的嘴裏。我看到幾條十來厘米長的南極杜父魚,這是一種淡白色的軟骨魚,身上有青灰色的條紋,還長有尖刺;還有幾條南極銀鮫,長達三米,身體細長,皮白光滑,銀光閃閃,圓頭,喙上長著一根朝嘴裏彎的長鼻。我品嚐過這種魚的肉,覺得沒有什麼味道,盡管龔賽伊讚賞有加。

暴風雪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呆在平台上是不可能的了。於是,我在客廳裏寫這次南極大陸之行的遊記,在暴風雪中戲耍的海燕和信天翁的歡叫聲不絕於耳。鸚鵡螺號並沒有停泊著不動,而是在夕陽西下的餘輝中沿著海岸又向南行駛了十來海裏。

第二天,三月二十日,雪已經停了,寒氣更加逼人。溫度表指示的氣溫是零下二度。晨霧開始散去,我希望,這一天,我們能夠進行觀察。

尼摩艇長還沒有露麵,小艇把我和龔賽伊送到了陸地上。這裏的土質還是一樣,都是些火山土,到處是熔岩石、岩渣和玄武石,我沒有看見噴吐它們的火山口。這裏跟那裏一樣,無數的海鳥活躍在南極大陸的這片土地上。不過,它們與一群群家族龐大的海洋哺乳動物共同主宰著這個帝國。海洋哺乳動物用溫順的目光看著我們。它們都是些種類不同的海豹,有的懶懶地躺在地上,有的睡在漂浮的冰塊上,有好幾隻海豹從水裏鑽出來,或滑入水中。它們從來沒有跟人類打過交道,我們走近它們,它們也不知道逃跑。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這麼多的海豹足夠幾百艘船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