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梅的臉轉瞬就白了。
“不打,他不打孩子。”她矢口否認,眼神卻左躲右閃,顯然是在撒謊。
倒是這時候張磊抱著小女兒進了屋,粗著嗓子一吼:“誰說我不打的?”他大喇喇地站到肖楊跟前,理直氣壯地迎上對方的視線,語氣蠻橫,“不打不成才,你們可以去看看這裏有幾家大人不打孩子的!我就是少打了,才害他現在去學著偷別人的錢!”
掐著他的胳膊想叫他不要再說下去,趙梅一會兒看看肖楊,一會兒又瞅瞅喬茵,十分尷尬。
“不是每家被打的孩子都會不敢跟打人的父母身體接觸。”肖楊將手裏的照片遞到他眼前,自始至終態度平靜,口吻卻帶著幾分嚴厲,“而且你隻打兒子不打女兒。家裏隻有他這個繼子被繼父打,你覺得孩子會怎麼想?”
簡單幾句話,堵得張磊無話可說,臉氣成了豬肝色。他的大女兒張佩還不明就裏,被他抱在懷裏,好奇地戳戳他的臉。喬茵從肖楊手裏拿過那幾張照片,一眼就看到最上邊那張全家福:張磊、趙梅夫婦一人抱著一個女兒笑得和樂,隻有韋俊站在張磊身旁兩步遠的地方,望著張磊的眼神有些膽怯,像是不敢靠近。
張磊打孩子,這是顯而易見的了。喬茵盯著那張全家福,卻還是覺得不解。繼父對韋俊不好,那他為什麼拍照的時候,他還要站在繼父這邊?
“重組家庭,孩子應該跟生母比較親。”肖楊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她抬起頭,正好瞅見肖楊正盯著趙梅的眼睛:“韋俊怎麼也不敢跟你站一起?”
趙梅沒有立刻回答。她抿著嘴低頭看了看腳尖,然後突然把小女兒張嵐輕輕推向張磊,拉了拉他的袖子,細聲細語地請求,“老張,你先帶著孩子出去吧,我有話要單獨跟他們講。”
張磊還餘怒未消,揮開她的手粗聲粗氣地反問:“這是幹什麼?還有什麼話是老子聽不得的?!”
夫妻兩推搡了一陣,她到底還是將他勸出了屋子。
“小俊之前……跟小佩和小嵐住一個房間。”等到丈夫帶著兩個女兒出去了,趙梅才歎一口氣,捏住衣角忖了會兒,低著眉慢慢回憶,“我懷小嵐的時候,小佩才兩歲。又要管家又要帶孩子,我實在忙不過來,所以讓小俊幫著帶小佩。時間長了,街坊鄰裏就有人講閑話,說小俊跟小佩又不是親兄妹,也太親了。當時譚家正好出了個醜事,說是改嫁媳婦帶進門的兒子,強/暴了她跟老譚生的女兒……”
她說到這裏便停下來,抿緊了唇。肖楊擰了擰眉,也算是明白了她的心思,“所以你就擔心韋俊也這麼幹?”
趙梅看向腳下的水泥地麵,抿嘴猶豫了兩秒,終於點了點頭:“小佩那時候才兩歲,這麼小的年紀,就算被欺負了也搞不清楚。”她把垂下來的幾縷頭發捋到耳後,“我又不敢跟老張說,怕他知道了,還沒問清楚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就把小俊活活打死。所以沒再讓小俊照顧小佩,也不讓小佩和小嵐跟他親近。”
頓了頓,她再次歎氣,“日子長了,他大約心裏也有了數,對我也就疏遠了。”
而喬茵還在翻看另外幾張照片,沉默片刻,忽然就問:“趙女士,我想冒昧問一句,您當初為什麼要跟您前夫離婚?”
好容易恢複了一點血色的臉又霎時間白了下去,趙梅蹙起眉頭,一言不發了好一會兒,才嗓音有些發顫地開了口,眼底的傷痛漸漸凝成水霧:“他老愛喝酒。每次喝醉了,都要打人。”
時至今日回想起來,還能有這麼激烈的反應。想必她當初受到的傷害非同一般。
“韋俊跟他爸長得很像。”喬茵看了她許久,最終還是直白地問出了口,“是不是一看到韋俊,您就會想起您被前夫毆打的事?”
滾燙的眼淚從眼眶邊滾落,趙梅捂住嘴好控製情緒,遲疑片刻,終於滿臉淚水地點頭,而後輕輕嗚咽起來。
喬茵抬頭跟肖楊對視一眼,沒有再繼續向趙梅提問。等趙梅平複了情緒,他們又在屋子裏找了一圈,沒有再發現其他線索。肖楊再一次找到張磊:“韋俊去城裏打工的這兩年,還有沒有跟這邊的什麼人聯係過?”他試著提醒他,“朋友,或者學校的老師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