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國有一個隱村,叫合並村。
合並村本無村,但有一座橋,橋名叫合並橋是由三百年前遷徙到此紮根的一對離氏兄弟在橋上各刻上一字而成。兄長刻的是一個“合”字弟弟刻的是一個“並”字。故合並村是先有了橋名,才有了村名。
合並村,以合並橋為中線,橋的這端住著離氏兄長一脈的族人橋的那端是離氏弟弟一脈的族人。
合並村,雖叫合並村,但住在橋的兩端的離氏兄弟卻並無往來,不單如此,兩兄弟的族人相互間也不曾有過來往。
究其原因,是兩兄弟反目成仇,在遷來合並村前關係已破裂。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種狀況從未在合並村發生過。橋這端的人與橋那端的人,他們的距離從未短過那座橋,除了離氏兩兄弟曾站在橋上各刻下一字,從未有人再踏上那座橋。
三百年過去了,現在的族人已記不得當初兩兄弟是因何反目。
但三百年來,他們依是那般生活著。橋這端的人,站在橋的這端,遠望過去,橋那端出世的孩子可以走路了,長大了,成親了,生了娃,有了子孫,老了,走了兩邊的人都通過這樣的方式認識另一端的人,但從未有人互相打過一聲招呼。
不以其喜而喜,不以其悲而悲。他們與橋另一端的人,平靜而冷漠的共度了三百年。
這一日,橋底下的一聲啼哭打破了橋上的平靜。
入夜,村中萬籟俱寂。
突地一聲非常響亮的嬰兒啼哭聲驚醒了熟睡中的人們。初時,大家以為是哪戶人家的小孩在半夜鬧哭,但在第二聲啼哭劃破長空傳入耳裏,處於迷糊中的意識瞬間清醒了過來。不對!合並村已十年沒有小孩出世了。不管是他們這邊,還是橋對麵那邊。
循著哭聲,一道道驚奇的腳步聲向合並橋靠近。
橋底下,水中,兩塊大石夾縫處,一小木盆內,如血的紅布包著一嬰兒,月圓之夜的月光打在那張開的小嘴上,哇哇啼哭聲正是由那發出。
合並橋橋底下的這條河流,很長,通向外麵。當年他們的祖先是順著河流尋到這裏來的。想來,這嬰兒是個育嬰,被人放入水中,順著水流飄到合並村。
三百年來,這是合並村的第一個外客。
橋這端的人彼此望望,橋那端的人也彼此看看,然後他們的目光同時向他們的對麵望了過去,第一次,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較真”這字眼。
“這塊大石是我們開村的族長當年拋入河中的,所以這小孩,歸我們養。”橋這端的人派出一代表說道。
“你說的是左邊的那塊。這右邊的這塊,可是我們開村的族長拋入的!若不是有它擋著,這小孩早順著水流飄向其它未知處。”橋那端的人也派出一代表據理力爭。“所以這小孩,當是由我們養。”
原來,當日開村的離氏兄弟,不止在橋上各刻了字,還往這橋底下的河水中各拋入一塊大石。如橋的這端與那端,兩塊大石也是對麵而立。
“歸我們!”
“當是我們!”
“我們!”
“我們的!”
爭執中,哇哇啼哭聲突然停止,眾人一驚,先前一直聽著倒沒想著該先把小孩抱上來,這倏然一停,不由一慌,小孩還在下麵呢。
當下,橋的兩端各有一人縱身躍下。大石上,一人各立一邊,一個伸左手,一個伸右手,抓著中間的小木盆,誰也不放手。
“且先上來!”
橋上,兩個族長對視了一眼,同聲喊道。
下去的一男一女,彼此看了一眼,足下同時一點,淩空而起。當雙腳踩在地麵,感受到的不是岸上的泥地,而是石塊,二人才吃驚地意識到自己的落腳處竟是合並橋,而此時他們正站於橋中央。原來,因各不相讓,自是不會飛到對方的岸上,而不在兩邊境內的唯有頭頂上的合並橋,下意識間他們同時做出了這般的結果。
橋兩端的族人,從驚愕的麵麵相覷,到集體擁上合並橋,雖然用上的時間並不長,但心態的轉折卻是橫跨了三百年。
“好像是個女娃。”橋那端有人說道。
橋這端有人接道:“確認看看?”燈籠換到左手,右手正要掀開紅布,一隻手拍開她,“眾目睽睽下,你當心她長大後跟你急!”語氣已儼然把木盆內的嬰兒當成女娃相待。是方才躍到橋下的那女的,此時她與橋那端的那男的,還一人一手抓握著小木盆。
橋那端的族長望著嬰兒的臉,摸著他長長的白胡子說道:“是個女娃。”
橋這端的族長是個銀發老太,深邃的目光在小木盆內掃視一圈,道:“自是被幹淨的棄了,名字由合並村賜予她。”
“叫什麼呢?”
“該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兩邊的人開始討論起來。
“這麼白,叫“小白”好了。”橋那端有人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