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喚著大哥從夢中醒來,翻個身懶懶趴在床上發愣,夢中她掉進昆彌川,大哥將她撈上來,象小時候一般抱著她,還衝著她笑,她耍賴抱住他腰,死活不肯下來。大哥在夢裏腳也不跛了,抱著她健步如飛。
怏怏歎一口氣,要是美夢成真就好了,大哥自從打獵受傷後,心似乎也跛了,避居到昆彌川湖心的玉磯島,連她也不見。
正歎氣的時候,猛聽有人問道:“蘭太妃被毒殺,你如何知曉?”
君婼嚇一跳,一個人影坐在窗下榻上,紗燈的光影籠罩著,看不太清楚,絲絲縷縷纏繞而來的清冷氣息,令她一個激靈,是皇帝嗎?
君婼揉了揉眼睛,難道是夢中之夢?皇帝起身,背著手踱步到她麵前,衣衫整齊卻赤著腳,居高臨下瞧著她,君婼忙翻身坐起,發覺身上隻著了中衣,扯被子捂了自己,愣愣瞧著皇帝。
皇帝有了上次的經驗,知道她難纏,略略沉吟說道:“公主為何以為是朕毒殺了蘭太妃?”
君婼揪著被子,忙道:“妾沒有說過。”
皇帝瞧著她:“公主說的夢話,朕親耳聽到。”
君婼搖頭,皇帝知道她死也不會承認,不與她糾纏,問道:“公主可懂朝堂政事?”
君婼端一下肩膀,篤定說道:“身為公主,自然懂得。”
“公主若懂得半分朝堂政事,怎麼會被哄騙著遠嫁到殷朝來?”皇帝唇角一翹,看著君婼臉上不服氣的神情,耐下性子說道,“大昭帝後怎麼說服公主的?是不是說大昭國內憂為患,公主有公主的責任,若以公主一己之身,換得大昭安穩繁榮,乃是大昭子民之福。”
君婼愣住,當日她確實聽到了這樣的話,方下定決心遠嫁。皇帝看著她神色,滿意嗯了一聲,接著說道:“且此話不能當著你的麵,要由別人口中說出,讓你碰巧聽到,是以,輕易激起你滿腔熱血,要以身報國。”
君婼垂了眼眸,她去求父皇母後的時候,殿內父皇在發怒,母後涕淚漣漣,母後殿中兩位女官沒瞧見她,在殿外廊下低低交談,她躲在廊柱後,將二人的談話聽得清楚,一個說皇上狠心,另一個便說出了那樣一番話。
君婼兩手揪著被子,揪得死緊,她不信,大昭皇宮無人會這樣設計害她。皇帝移一把椅子過來,坐在她對麵:“大昭國力較之殷朝雖弱,卻也並無內憂外患,無需公主聯姻討好殷朝。”
君婼大聲道:“是殷朝遣使前去求親的,我大昭無需討好你們。”
皇帝輕輕搖頭:“是大昭遣使求聯姻在前,有一幅畫為證,乃是大昭有名的才子齊世晟所作。”
是的,世晟為她畫過一幅畫,說是給大哥看的,她精心梳妝打扮配合,突然有一日,世晟說那幅畫丟了。
她惶然咬了唇,揪得被子的錦麵滋滋細響,半晌氣憤道:“大昭皇宮若民間百姓家庭一般其樂融融,非你能懂,你休要挑撥離間。”
皇帝雙眸中滑過嘲諷:“大昭皇宮如何,與朕無關。說這麼多,隻是告訴你,你不懂半分朝堂政事,是以,休要胡亂推測。”
君婼氣憤之下口不擇言:“就是你,趁著不在宮中毒殺了蘭太妃。”
皇帝成功將她激怒,翹唇問道:“朕為何要毒殺蘭太妃?”
君婼仰臉瞧著他:“就因禮曾與你搶奪太子之位,你懷恨在心,又或者,你初登皇位,大局未定,禮對你形成了威脅。”
皇帝一笑:“自作聰明,如若禮對朕是威脅,朕直接殺了他就是,何須去動蘭太妃?”
君婼眼睛撲閃著,避開皇帝的目光,低垂了頭,好半天喃喃說道:“也有道理。”
皇帝鄭重道:“一個太妃的死活,朕並不放在心上,可是禮,是朕要護著的弟弟。你手中有任何憑據,交給朕。”
君婼咬了唇,腮幫憋得通紅,似乎是自己想錯了,他若想對禮下手,大可以直接動手,無需迂回去害蘭太妃。
皇帝看她不語,聲音和氣了些,哄孩子一般:“你若交出憑據,就是大功一件,你不是想做皇後嗎?無需做美食討好,朕下月就冊封,你來做內宮之主,如何?”
君婼仰臉看向他,床幔的影子投在臉龐上,晦暗不明,看不清彼此,複低下頭去:“那,皇上以為,是誰要害蘭太妃?”
皇帝一愣,她倒問上問題了,不回答反問一句:“公主為何夜半孤身到金明池?是自己跌下去的?還是被人推下去的?”
君婼迷迷蒙蒙看著他,自己從噩夢中驚醒,起身隔窗看到天空明月,興起池畔賞月的念頭,燃一爐香使眾人睡得更沉,拎鞋溜出沉香閣,沿途躲過三次內寺所的巡夜,然後到了金明池,一輪圓月如玉盤高掛天空,倒映入水,分不清何處天上何處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