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夢遊(1 / 2)

高高在上冷著臉,即便笑也含著一絲嘲諷的帝王,夜半月下,衣衫不整靠著樹幹,無助而淒楚得盯著她,君婼的心柔軟成水,抬腳就要過去,銘恩伸臂一攔,君婼篤定看著他:“銘都知,我能醫好皇上。”

想到她的糖霜她的雪茶她的香玉糍她的米粲,還有她無意間對自己的大恩,公主是無所不能的,銘恩信賴後退。

錦繡遠遠瞧著,忙轉身帶著眾人回返沉香閣,她不知是何事,卻知道這是打死也不能說的秘密。

君婼來到皇帝麵前,伸出手輕輕握住他手,手掌很大,掌心有細細的繭,君婼一時握不住,想要換個姿勢,大手卻不容她躲開,緊緊握住了她的。

君婼低而柔和說跟我走,他竟聽話的隨她邁開腳步,月下兩個人影相疊緩慢前行。

他的姿勢僵硬,卻一直緊握著君婼的手不肯放開,掌心滲出一層薄汗,君婼手一滑,他攥得更緊了些,拉到胸前捂在了心口上,君婼可感覺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緩慢沉穩有力。

君婼回頭看著他,倔強得抿著唇,半斂了眼眸一步一步前行,君婼緊盯著他,隨著他的腳步,生怕一不小心將他驚醒。

月亮隱進雲層,銘恩隻敢打著燈籠遠遠跟隨,君婼小心留意他的腳下,生怕他會有閃失,額頭鼻尖掛了汗珠,抬起空著的手拭一下汗水,不防腳下一崴滑倒在地,牽引著皇上也倒了下去,重重砸在她身上,砸得五髒六腑抽疼,卻顧不上自己,小心翼翼看向皇上,可會驚醒嗎?

他緊閉了雙眸,麵容沉靜,扁桃心般的唇就在她麵前,君婼吞咽一下,雙唇不由貼了上去,觸碰之下頭暈目炫,柔軟而芬芳的滋味,遠非點心能及。

銘恩一溜煙跑了過來,君婼慌忙鬆開,卻依然定定看著他的雙唇,挪不開眼。

銘恩趴到地上仔細觀瞧,鬆一口氣道:“摔一下竟睡熟了。”

朝身後一招手,四個小黃門抬輿過來,抬了皇上要走,怎奈睡夢中依然攥著君婼的手不放,君婼不用銘恩相求,陪在輿旁,跟著一路進了福寧殿。

皇上寢室中燃了安息香,君婼搖頭,這香太普通了些。待銘恩伺候皇上躺回龍床,看皇上睡夢中眉頭緊皺,君婼小聲吩咐:“去沉香閣找采月,要一盒梅花香來。”

銘恩出去吩咐小黃門,君婼在龍床一側坐了,龍床十分寬闊,皇上高大的身軀躺在其上也覺孤單,扯一塊巾帕輕輕為他拭去額頭汗水,任由他緊攥著已經發麻的手。

燃了梅花香,他睡得安穩了些,眉頭舒展許多,君婼抽出手,已然有些紅腫,凝望著他睡夢中的容顏,良久方起身向外。

銘恩哈腰候在廊下,君婼道:“銘都知,太醫院該有擅針灸的郎中吧,若是施針,皇上睡得安穩了,便不會夜遊。”

銘恩搖頭:“皇上夜遊之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登基前一夜有過一次,看到的人都打發到皇陵去了,這次又犯了。”

君婼沉吟著:“皇上自己可知道?”

銘恩連連擺手:“萬不可讓皇上知道,皇上性子好強,不會容許自己有這樣的毛病,說不定會做出極端的事情。以前在皇陵,為了擺脫夜夜糾纏的噩夢,曾故意深夜跑進地宮,也難以奏效。”

君婼啊一聲坐了下來,抿一下唇道:“銘都知,我想聽聽皇上小時候的事。”

銘恩窺一眼龍床,皇上最厭惡他提起小時候的事,不過公主想聽,皇上這會兒又睡得沉,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唉……”銘恩長長歎一口氣,“皇上出生三日被送往皇陵,伺候皇上的宦人宮女在宮中原本有些地位,享受慣了,去了皇陵後無人問津缺衣少食,便恨上了皇上,先是白眼冷落,後來饑一頓飽一頓,直至連打帶罵,兩歲多的時候,一個大宮女掐皇上,皇上反抗,咬住她的手指險些咬斷,掌事的中官與這宮女是假夫妻,變著法子為那宮女出氣。其時太皇太後薨逝,安葬太上太皇的景陵地宮被挖開,等待合葬,那中官在深夜趁著皇上熟睡的時候,將皇上扔進了地宮……”

君婼的心擰在一起,銘恩抹了抹眼淚:“一個兩歲多的孩子,從熟睡中醒來,周圍漆黑一團,摸索著四處奔跑,力竭昏睡過去,醒來又奔跑,直到三日後,山陵使進地宮視察,看到他昏倒在梓宮旁,睜開眼瞧見身後的棺木,聲嘶力竭大叫起來,高燒多日不退,山陵使吩咐隨行的太醫救治,方死裏逃生。從那以後就很少開口說話,開了口也語不成句,夜裏睡下就做噩夢,夢見自己在地宮中不停奔跑,猙獰的棺材在身後飛著追趕,反反複複,搖也搖不醒,隻能等他自己掙紮著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