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大相國寺開放,萬姓交易人頭攢動。
帝後出宮沒有驚擾百姓,雙雙戴了帷帽,著月白色衣衫,盡可能不引人注目,侍衛們隻許遠遠跟隨,二人若尋常夫妻一般,焚香拜佛許願,出了大三門,跟著人流往前閑逛。
皇上緊攥著君婼的手,略略有些緊張,君婼揪住他袖子笑道:“不會鬆開的。”
皇上抿一下唇:“朕也不會。”
大三門前到處都是飛禽貓犬,其中不乏珍禽異獸,君婼興致滿滿挨個瞧著,興起時便蹲下身伸手去摸,嚷著說真可愛。皇上皺著眉憋著氣,腥臊之氣實在難聞,揪著君婼不讓去摸,隻要君婼停留駐足處,便對銘恩吩咐一聲,買。
銘恩身後兩位小黃門,各背一隻竹筐,裏麵各式籠子,各種叫聲。銘恩愁苦道:“這麼些,回宮怎樣安置?”
皇上笑道:“後苑圈出一塊來散養著,皇後高興了,便去瞧瞧。”
君婼笑著手指在皇上掌心劃拉,皇上攥緊她手笑。
二三道門買賣的是日常器具雜物,君婼一樣感興趣,錦繡在耳邊低聲道:“上次前往徽州,路途上買的一堆物事,都在後罩房堆著,皇後殿下買回來後,再沒瞧上一眼。”
君婼低頭噘了嘴,皇上笑道:“圖得是買時的樂趣,買回去看不看並不要緊。”
若非眾目睽睽,君婼就要踮起腳尖親在臉上,眼眸晶亮瞧著他,拚命點頭。錦繡歎口氣,去荷包裏掏銀子,君婼眼眸轉向兩旁廊下,突說一聲等等。
廊下是各尼寺的師太師姑,賣自己做的針線繡品,有花朵珠翠頭麵,也有各式帽冠,出家人清苦,賣了以貼補日常開銷。皇上也順著君婼目光瞧了過去,攥著她的手突然收緊,母親昔日,是不是也曾在此處交易?
君婼回頭喚一聲錦繡:“將這些師太的物品悉數買下,回宮分發給各位中貴人與女官。選幾處清苦的尼寺,讓她們供應日後宮中所需,隻是出處雜亂,吩咐了兩位尚宮,派人去尼寺監督教導。”
錦繡答應著,皇上的手攬在君婼腰間,將她帶入懷中,飛快親在臉頰上,身旁跟著的人沒看到,正興奮收銀子的師太們看到了,個個麵紅過耳,君婼搡了皇上一下,又輕撫了一下他手背,白一眼道:“就不能忍忍嗎?”
皇上瞧著她:“忍不住。君婼能看到朕的心裏,朕能忍住嗎?”
君婼也紅了臉,低著頭飛快走過長廊,到資聖門前看書籍古玩與字畫,銘恩錦繡支付了眾師太銀子,囊中已是羞澀,君婼讓采月挑兩本書,給摘星買一對古瓷盅,笑說走吧。錦繡嘟囔道:“到底不一樣,再盡心伺候,也不想著我。”
君婼指指銘恩:“采月沒人惦記,俊武尚未回來,我自然要惦記著。錦繡有人惦記,用不著我。”
錦繡低了頭,摘星指著銘恩手中的一麵古銅鏡嚷道:“五十兩,太貴了。”
采月笑道:“是西周時期的古銅鏡呢,背麵有鸞鳥圖案,宮廷中貴妃以上品階用過的,值這個價。”
銘恩付了銀子將銅鏡塞入袖筒,看一眼皇上,皇上擺手:“知道,銘恩公私分明,是自掏腰包。”
眾人笑起來,摘星在采月耳朵旁嘀咕:“皇上今日似乎不一樣了,總笑,言語也風趣。”
采月搖頭:“公主生下來就會笑。自然不同常人,有公主陪伴,皇上漸漸也有了人情味兒。”
皇上挑了眉回頭:“生下來就會笑?是怪胎嗎?”
采月忙道:“不是奴婢,是公主。”
“生下來就會笑?”皇上瞧著君婼,“若是皇後,便不奇怪。”
錦繡失控一聲嗤笑,忙忙捂了嘴,皇上不理她,瞧著君婼道:“君婼是上天降到人間的奇跡。”
君婼手指點在他掌心忸怩道:“皇上,她們都在看我笑話。”
皇上回頭瞧一眼采月:“采月提起的那位老嫗,已經找到了,原來是貼身伺候秋皇後的婢女,秋皇後去後,她傷心之下發瘋,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將秋皇後之死遷怒於陳皇後,君曄已經將她安置在大昭積善堂,差了人伺候,如今衣食無憂。”
采月微微福身:“多謝皇上解惑。”
君婼忽閃著眼,皇上笑道:“君婼與母後解除誤會,就不再理會別的,采月心細一直存疑,是以朕派人找到老嫗交給了君曄。”
君婼仰臉瞧著皇上,想說什麼咬了唇,低頭半晌,兩手抱住他手臂輕搖著:“皇上,怪曬的,回輿車去吧。”
皇上便吩咐回輿車,上了輿車,君婼喚一聲皇上,撲在懷中仰著臉兒,沒頭沒腦親吻過來,皇上唬一跳,抱住她笑問為何突然頑皮上了,君婼笑道:“皇上對與我有關的事樣樣在意,剛剛非常想抱住皇上親親,可是眾目睽睽的,我也沒有皇上那樣厚的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