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一笑:“既來了,便見上一見。”
說著話往閣門裏走,葉太嬪鬆一口氣忙忙跟上,君婼沒有看她,輕聲說道:“日後有任何事,打發女官前去稟報,莫要利用孩子。”
葉太嬪低了頭:“妾慚愧。”
君婼嗯一聲徑直往裏,葉太嬪心中後悔不迭,瞧著皇後窈窕的身影,後背突然就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仗著皇後寵愛安平,自己在宮中方能安身立命,將密王妃留下不說,還讓安平去請了皇後來,可真是糊塗了,若惹了皇後不悅,這宮中再無自己立錐之地,日後還是守著女兒,安分守己過太平日子。
君婼進去坐了,安平笑道:“嫂子頭一次到凝暉閣來用膳,我為嫂子布菜。”
執起銀箸一副小大人樣,有模有樣為君婼布菜,君婼含笑用了幾口說聲飽了,有女官帶了安平下去,君婼對葉太嬪道:“請出來吧。”
帷幔後走出一位著素衣的女子,簡單挽了髻,發間一支玉釵,簪一朵白色絹花,素著臉依然能看出姝麗絕色,君婼麵現讚歎,錦繡在她耳邊道:“閨名月華,當年號稱東都第一美人。”
密王妃手中牽著一位六七歲的男童,款款來到君婼麵前,伏身大禮參拜,口稱:“妾葉氏見過皇後殿下。”
她曾是威風赫赫的太子妃,該是驕傲的,看她如此卑微,君婼忙說請起。
她起身一再謙讓,方跪坐於下首,低著頭躲避著君婼的目光,身旁男童站著,年紀雖小已看出英俊模樣,一雙清亮的鳳眼朝君婼看過來,發現君婼也在看他,突然做了個鬼臉,君婼愣了愣,他已迅速恢複如常,君婼以為眼花了,他微微笑了笑,又翻著白眼做一個鬼臉。
君婼笑起來:“這孩子,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男童一揖道:“啟稟嬸娘,我六歲,該進學的年紀,大名元兆瑞,乳名龍龍,是皇爺爺欽賜的乳名。”
密王妃低喝一聲製止了男童,君婼點頭笑道:“龍龍,好名字。采月帶龍龍下去玩耍,我與密王妃說幾句話。”
不想兆瑞胸膛一挺:“我不下去,我要護著我的母妃,免得我的母妃受人欺負。”
君婼笑道:“龍龍放心,嬸娘與你的母妃話家常,龍龍自去玩耍。”
看兆瑞依然不動,君婼手擋著也朝他做個鬼臉:“龍龍不信嬸娘嗎?”
兆瑞笑了,說相信,恭敬說道:“侄兒不玩耍,這就下去寫字。”
君婼笑看著兆瑞告退,方看向密王妃:“專程進宮來,可有要事?”
密王妃袖子遮了臉泫然欲泣:“兆瑞該進學了,可鞏義偏僻,找不到好的西席,半年過去了,我怕耽誤了孩子學業,心中惶急,厚著臉皮進宮來求皇後殿下。”
君婼嗯了一聲:“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是缺銀子嗎?”
密王妃忙道:“內藏庫供應充足,妾與兒女們衣食無憂。一來大儒聚集東都,沒人肯到偏僻的鞏義,二來孩子在鞏義,難免眼界狹窄,妾擔憂日後坐井觀天,怎麼也是龍子龍孫,旁支的都住在東都,嫡係的密王府卻在外,皇族內多有議論,就連一個異姓的郡主都賜了郡主府,隨意找一處便能安頓我們母子,求皇後殿下……”
密王妃說著話哀切哭了起來:“孤兒寡母沒有依仗,隻能來找弟媳做主,非是我貪慕東都繁華,都是為了孩子們……”
“所以,並不是兆瑞缺西席,而是密王妃想搬回東都。”君婼麵上沒了笑容。
密王妃一愣,這不是宮中慣常的套路。君婼笑笑,“跟我說話,不用繞圈子。”一回頭吩咐眾人,“都退下。”
隻剩了君婼與密王妃,君婼瞧著她:“儉太子並非先帝親生,你可知情?”
密王妃一驚,她自然知情,可是她以為,此乃皇家醜聞,遮掩都來不及,誰也不會撕破臉說到明麵上,她又聽說當今皇後寬和,特意進宮來的,隻有回到東都,日後才能東山再起。
君婼盯著她:“你若說不知情,那便是傻子,可你既知情,就該知道先帝為何賜一個密字,又為何將密王府遷到鞏義,你和兒女們能留著性命,無非是先帝遮掩醜聞,可如今換了皇上,揭破密王身世,皇上能擺脫害死兄長的嫌疑,利大於弊。至於宮廷醜聞,哪朝哪代沒有醜聞,議論一陣也就過去了。密王妃以為呢?”
密王妃涕淚漣連:“啟稟皇後殿下,妾並沒有旁的心思,隻是為了孩子,妾也沒有多想,妾一介無知婦人,還請皇後殿下諒解。”
君婼擺擺手:“昔年宸妃如何厲害,怎會讓無知女子入主慶寧宮。沒有旁的心思?那麼,密王妃可有常識?兆瑞能冠以元姓已是幸運,為何還要叫龍龍這樣的乳名?我瞧著兆瑞是個好孩子,你莫要教歪了他,鞏義便無法進學?豈不聞人才不拘出處。安心回鞏義教養兒女便是,勿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