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大年初一，沈錦是被鞭炮給轟響的。
她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問：“這才幾點？我怎麼看天都沒亮呢？”
蔡老太：“囡囡再睡會，村裏人搶著放初一的頭掛鞭，這頭一家搶著放完了，其餘人家搶不著頭彩也就歇著了。”
鞭這玩意不便宜，搶不著開年頭一個放，大多數人還是會攢到開飯之前放，也算告訴財神老爺他家開飯了。
迎財神進屋吃飯。
這是大楊村的傳統，雖說外邊破四舊鬧得凶，可山溝溝裏不講究舊不舊，圖的就是個吉利。
果然，等外邊頭掛鞭放完，除了幾聲狗叫，村子又恢複了安靜。
蔡老太摸摸沈錦睡的暖呼呼的小腦袋，慈愛的說：“囡囡好好睡個回籠覺，昨個兒忙活一天，睡的還晚。”
“不是說今早要包包子嗎？奶先去把麵發上，等你起來正好麵也發好了。”
至於包子餡，蔡老太是不敢上手的，她怕她那個廚藝再禍禍了好好的材料。
沈錦小動物似的在她奶幹燥的手心裏蹭了蹭，呼吸重新變得平穩。
被自己小孫女蹭的心裏軟乎乎的，蔡老太躡手躡腳開門出去，小心仔細的掀開門簾生怕把冷風放進屋激到自己的寶貝囡囡。
隻是一早的好心情還沒持續幾分鍾，老太太抬眼就看見了等在門外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的沈洪林。
沈老頭的眉毛已經結了一層霜。
看到蔡老太出來，朝她局促笑笑。
一瞬間，好似回到了兩人年輕剛認識的時候，沈洪林長得好，有一次去蔡桂賢娘家的村子找人。
恰巧蔡桂賢挑著水去村口的井裏打水，路過的時候被沈洪林攔住打聽路，當時沈洪林也是對著蔡桂賢這麼笑。
這一笑，就坑了蔡桂賢一輩子……
坑了一輩子啊！
回憶戛然而止，想到這些年的苦，蔡老太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蔡老太：“你笑啥笑？還以為是年輕時候靠一張臉就能糊弄人了？老梆子菜了，一笑一臉褶子我都不稀得瞅你！”
她上前兩步扒拉開沈老頭：“起開，大清早上堵人門，好狗不擋道沒聽說過？”
越過沈老頭，蔡老太頭也不回，罵罵咧咧：“也不道擱這堵多長時間了，沈大海幾個王八犢子也不知道攔著點，老東西再在咱家門口凍死了，呸，多晦氣！”
“你、你……”
想了一宿，好不容易決定放下身段來找蔡老太說和的沈老頭氣的嘴唇發青。
他是完全沒想到一輩子在他麵前討好著做人的蔡桂賢，看到他‘犧牲’這麼大，竟然會是這麼個嫌棄反應。
“你鬼上身了？”
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真的不招人待見，沈老頭寧願相信蔡老太是鬼上身。
“大過年說啥呢？你才鬼上身了！”蔡老太靈活的在原地蹦了一下，跺著腳罵沈老頭。
“你是窮鬼上身了，咋地，混不下去了知道回來找我了？你不能耐嗎？不寡婦都招家來了嗎？你那幾個小白眼狼呢？”
“躲屋裏等他們親爹給他們討食呢？沈洪林，咱倆過大半輩子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個啥樣人。”
“以前我年輕能幹活有用的時候，為了讓我伺候你們一家，對我還有個笑模樣，後來我老了，長得還磕磣，幹活也幹不動了，多少年了也沒拿正眼再看過我。”
蔡老太以前不是不懂，可她除了靠著沈老頭活再沒有別的活法。
為了討沈洪林一個笑臉，她不敢惹事不敢找事，硬生生把自己憋成了村裏有名的包子人，‘和善人’。
她有自己的想頭。
她當時就想著自己在村裏風評好點，最起碼沈大海他們不敢明著苛待她這個啥錯都沒有的後娘。
要是欺負她或是等她不能動了虐待她，那村裏人一口一個唾沫都能淹死他們。
可她伏低做小換來的是啥？親生兒子都要被這個老不死的給算計死了。
現在好不容易熬出頭了，她底氣足了，不靠白眼狼養老，不用想著幫疆子爭‘家產’，她啥也不圖，無欲則剛，幹啥還要看沈洪林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