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大妮結婚這些年,沈二湖不是沒動過手,宋大妮這人有時候四六不懂。
不和她硬氣點很容易就被她個不著調的騎脖頸子上屙屎撒尿。
可這一次,麵對梗著脖子跟自己喊的宋大妮,沈二湖抬起的巴掌,卻是怎麼也落不下去。
因為仔細想想,宋大妮說的竟然是有道理的,這件事假如讓他爹一個人擔了,難不成老四還真能告他爹去?
他爹現在炕都下不去,老四心要是真那麼狠,敢讓派出所的同誌來家裏把爹抬進牢裏。
那老四可就出了大名了。
沈二湖眼裏閃過意動,緊接著,沒落到宋大妮臉上的巴掌卻是狠狠落到了他自己臉上。
宋大妮被他嚇了一跳:“你幹啥?你打自己幹啥?!”
“你說我幹啥?推爹出去頂罪,我是畜生不是?”
旁邊屋子,沈老頭咳嗽的聲音響起,良久,老爺子喊了沈二湖。
“二湖,和你媳婦過來一趟。”
屋子不隔音,沈二湖狠狠瞪了宋大妮一眼,轉身朝堂屋走。
心裏,卻是莫名鬆了口氣。
果然,剛一進堂屋,就見他爹半靠在牆上,那張本就蒼老的臉,此時再看,仿佛短短半天時間就又老了十歲一樣。
心裏愧疚,沈二湖低下頭沒說話。
他不說話,宋大妮可不是能憋話的性子:“爹,剛才我和二湖說的你肯定都聽著了,你覺得在理不?”
沈老頭劃了根火柴點上煙,煙霧彌散,宋大妮看不清他本就渾濁的老眼。
“在理,孝順。”
簡簡單單‘孝順’兩個字,好似兩個巴掌隔空拍到沈二湖臉上。
他知道他爹是看出他意動了,在隔壁屋,在宋大妮剛說出這個主意的時候,他沒製止宋大妮,沒收拾宋大妮,其實就是在心裏默認了宋大妮的想法是可行的。
可行,卻不是個東西。
沈二湖頭低的更低了:“爹,我不孝啊。”
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再一次響起,半晌,喝完兒子喂過來的水,沈老頭終是長歎一聲。
“工資,別給疆子了,他現在是副隊長,以後不能差錢,家裏倆娃子也出息,他那邊省心。”
“你這邊不一樣,不能一輩子燒鍋爐,總得走走關係活動活動,有糧他們也一年比一年大,娶媳婦啥的哪樣不要錢……”
沈老頭絮絮叨叨說著沈二湖的難處,雖沒有明說,但沈二湖夫妻倆都明白,這是在告訴他們。
這事他知道了,讓他們不用再把工資三分之二賠給四房,顧好自己的小家,沈老頭默認了宋大妮的主意。
四房要是鬧開了非要告,他這個當爹的就出麵把責任都攬自己身上。
回去之後好長時間,沈二湖都捂著臉說不出話。
“二湖,別合計了,爹也說了,咱家難,他這是幫咱呢。”
沈二湖深吸一口氣:“我以前覺得我是個能耐人,可我他娘的就是個窩囊廢,這麼大歲數了,有事還得指望爹頂上。”
男人這樣,宋大妮也不知道咋安慰。
想了半天,隻能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四房身上。
“還不都賴你那個好弟弟,自己沒能耐,媳婦跑了,整那好死不死的死出,他當時要是真死了,還就沒這些糟心事了。”
“老天不開眼,要是沒他咱家現在不知道過得有多滋潤,呸,我看他最後能得啥好!”
被宋大妮吵的頭疼,沈二湖躺回到炕上裝死。
宋大妮倒是給自己越罵火氣越大,眼珠子一轉:“二湖,你等好吧,我指定得讓他四房栽一跟頭,有苦都說不出!”